“是佛祖護法的大能之一,就是當聽誡人跟我的肉身親密無間地貼在一起時,能直接聽到我心裡傳來的話,需要到一定境界才能做到。”
“真厲害。”
有了狗子的一番對話,吳青的情緒早已平複安靜了下來。
“你回憶回憶到底是怎麼丢的。既然王姐已經托夢給你了,那99張紙條會特别重要。”
青蛇拾起掉在地上的紙巾,抽出幾張擦了擦因為激動而汗淚交錯的臉,出門去買了個簡便的午飯回來,試圖一邊吃一邊回憶。
終于想起,在他印象當中最後拿出來看,是在那天夜裡小公園的湖邊。
等吳青在大半人高、冷濕刺骨的池塘裡手腳并用地掃蕩,不斷地在翻騰出底層的肮髒泥水裡,摸着黏膩的淤泥,四處尋遍再撈出來時,那99條金邊的紅紙早已化成一攤灰白色的泡發水的紙粉末了。
稀糊湯的紙屑從他左手的指縫裡滑落,吳青臉上隻有驚愕,卻完全哭不出來了。
青蛇把頭靠過來,抵在黑狗的額頭上,這樣不必費事打字,也可以對話了。
“要不我再去婵娟寺找林住持要一副?”
“不必了。”
大鵬像是忽然懂了什麼似的,隻是站在人工湖的岸上,不急不躁地輕輕搖着它身後蓬松的狗尾巴。
從池塘裡爬出來時,瀝瀝拉拉,拖泥帶水,又冷又凍,狼狽髒臭。
“這都化沒了。” 青蛇又握住黑狗的一隻腿,絕望地說。
“沒關系。這沒什麼要緊。你要找的白蛇,并不是什麼紙條那樣脆弱,對嗎?”
青蛇晦暗的眼裡因為這句話,有了亮光。
“青蛇,你之前無端的擔心,就像這些一頓全爛掉、化沒了的紙條,根本就不存在分毫。而且,白蛇的性命怎麼會有憂呢,你都已經把全部的法力全都給他了。如果那樣,他還活不成的情況,隻有一種可能,就是自殺。”
“我們當蛇的,從來都隻會是捕獵者,拼死頑強,從來不存在自殺的概念。哥哥為了逃出雷峰塔不被人弄死,也殺了人,這我知道。”
“那你那些擔心,就完全是多餘的。” 大鵬笃定地說。
“可是他看不見了。”
“那隻能說明,他眼瞎。” 狗子擲地有聲地說。
觀者的話,如一聲晴雷滾過。
青蛇沉吟了半晌。
直到一人一狗坐了一炷香的時間後,青蛇才在傍晚暮合的昏黃餘晖中苦澀地笑了,一顆心形的淚滾燙過幾圈他的眼角,挂在了他禁不起冷風吹而幹燥起皮的臉上。
吳青擡起頭,那顆心淚卡在半路上,還沒流下來。
迎着冬日刮人的寒風歎了口氣,吳青的心髒突然抽疼了一下。
在心痛的餘波裡,眼淚乍然掉進脖子的一刹冰涼裡,青蛇才徐緩地說了句:“他确實眼瞎。”
“那不就得了。他不僅是眼瞎,又死不了。現如今,你換個角度想——就算是白蛇想來找你,他也是完全做不到的。隻能等着你主動去找他。現在,懂了嗎,青蛇?”
大鵬繼續暗示着。
“對!你說得對。哪怕冬月祁寒,哥哥也一定會在某個角落等着我呢!!”
“這就對了。” 大鵬也跟着點了點頭。
大鵬的提醒,讓青蛇恍然大悟。情愛這回事,比旁的更會關心則亂、當局者迷。青蛇之前一直迂回糾纏在自己銜尾蛇一樣的固執迷惑的念頭裡,壓根就沒走出來。
現在才算是重新擦亮了他天真樂觀的心性,不被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