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小青,你給我滾。”
白蛇又收緊了手腕。
突然,傳來一聲脆脆的骨頭被捏變形之聲。
蛇的骨骼原本就很軟,短暫的變形,加上法力,是可以修複的。
夕陽的咬紅,是太陽血濺地平線的遺體。
末了,冷靜忍耐的吳青被他掐地生痛,想到白玉貞為了一個女人,甯願傷害他,吳青委屈地汪着眼淚,眼睛裡隐約的光芒也随着落日餘晖驟然消散了下去。
“我跟了你500年,卻不及她5年。”
“滾。”
許仙無助地坐在他們背後,聽着對話,心裡除了翻江倒海的恐懼,還有陣陣的惡寒。
青蛇乍然收回了青鱗寶劍,又狠狠瞪了一眼掩面抽泣的許仙,扭頭揚長而去,去往了長江的盡頭。
“夫君,你要保護、保護我……,父母早已跟我斷絕關系,這天底下,我唯有你可依靠了。”
許仙語無倫次地抱住白蛇,語氣依舊撒着嬌,卻像一隻無路可逃的溫血動物,在他懷裡抖成了一團。
白玉貞撫着許仙的頭,安慰她說:“仙兒,我不像旁人一樣,絕不會辜負你。”
是啊,他是蛇妖,自然跟人不一樣。聽着他的話,許仙神思恍惚,她的心尚在驚懼之中,好在救命的神仙靈芝定住了她的魂。
白玉貞忍着嗅覺中許仙身上撲來的鮮血味兒,他自認為自己對吃人的自持力,已經每個月都在許仙身上曆練地格外強了。
可此時此刻,在他被激怒的時分,那種饑餓的感覺總會尤為強烈。
自此後,許仙每晚都在戰戰兢兢中度過。
沒過幾天,黑眼圈就爬上了她憔悴黯然的眼眸。不光是異于常人的妊娠反應在折磨着她,她總是疑神疑鬼地,且多夢易醒。
許仙睡在床榻上,對白蛇說——隻要她一閉上眼睛,在純然的黑暗和微涼的風裡,就好似會聽到四面八方鑽來了成百上千的蛇,同時對她吐着信子的“嘶嘶”聲,因而必須要白玉貞亮起整個屋子每個角落的燭光,同時陪着她,才能入睡。
除了肚子日漸大起來,許仙的人卻急劇地消瘦了下去。
“仙兒,你是否後悔同我在一起?可曾想過枕邊人,是條蛇。我替小青道歉,他實在是太任性了,還不知輕重。其他的,我也不埋冤你跟他的事,我隻求你能平安無事生産,我們以後,能白頭偕老。”
一天,親手為她喂完了湯藥,白玉貞看着許仙水腫的桃核一樣眼睛,心疼地問。
“不後悔。我都懷上你的孩子了。”
炎炎夏日,快要臨盆的許仙靠在床頭,又依在白蛇冰冰涼涼的身上,艱難且痛苦地喘着氣,肚中不知是何生物的東西正在孕育長大,使她的體溫格外高,額頭微燙。
白玉貞皺起了眉,替她擦着額頭的汗,卻未細想,她說的是“你的孩子”,不是“我們的孩子。”
許仙的心裡有過幾番掙紮,可她生來隻是個弱女子,成長的日子裡,除了被迫成日聽女徳女訓,什麼也做不了。
當初,她執意嫁入白府,父母氣得将她從家譜裡摘了出來。而自從入了蛇妖的洞穴,她就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那個西湖邊待嫁正常人的天真爛漫、可愛無憂的小姑娘了。
如果時光倒退,她肯定要對自己登上那條船,思索再三,甚至拒絕。
揮之不去的青蛇的那副駭人面孔,陰影徘徊不散,總是能讓她冒着冷汗,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白蛇愧疚不已,内心五味雜陳。明明擔心小青,卻隻道小青賭氣離開也好,隻因他的妻子身懷六甲,已經經不起任何刺激了。
白玉貞雖然言語上表示他痛恨青蛇吓到了她,可他對此淡然冷漠,不像是真心地能和許仙感同身受。
許仙蓦然想到——“因為,他自己也是那種可怕的樣子啊。”
一直以來,白蛇很體貼,也很溫柔,可她總覺得白玉貞對她的感情是像少了些什麼。
在不知曉真相之前,許仙的直覺告訴她:白玉貞對自己的愛,雖然足夠飽滿豐盈,卻更像是一種奇怪的、必須完成的理想和信念。
撫着肚子裡的“怪物”,眼看着她對愛的貪戀和沖動已經把她自己推到了絕路上,為了逃命、脫離蛇妖愛的桎梏,因而她不得不,做出了背叛白蛇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