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這麼晚還來找我，真是個傻瓜。”赫蒂連傘都沒打，穿着睡衣就跑出去了，也許她自己才是真的瘋了。

橘黃色的光灑在艾倫身上，厚實的裡衣加棕黃色的夾克讓她看起來像頭小熊，再加上憨厚的笑容，赫蒂想到了動畫裡的某個角色。

“這裡太冷了，你會着涼的，能先進屋子裡嗎？”艾倫敞開外套，摟住赫蒂的肩把她攬進懷裡，一邊把人往屋裡帶，“或者我可以不進去……我們在門口說也行。”

赫蒂内心陷入了掙紮中，一方面，她不想讓艾倫發現她因為脾氣暴躁做了多麼愚蠢的事，另一方面，艾倫出現讓她感到安心和高興，有種落水後被人撈上來的感覺。

而且艾倫已經做出了妥協，艾倫沒有非要走進客廳，自己要是再趕她走，那就太傷人了不是嗎，所以，至少現在她們還能說說話。

“對不起，又惹你生氣了，我……我擔心你，還有今天是你生日，我想親口對你說，生日快樂，還有，生日蛋糕。”

艾倫仔細瞧着赫蒂臉上的表情，看得出來赫蒂還是很生氣，不過表情沒那麼冰冷。

“埃爾科萊，不要說對不起，我也沒有生氣，謝謝你的蛋糕，可我現在肚子不舒服，你拿回家分了吧，你可以回去了，不要讓你的家人擔心。”

又喊她的名字，明擺着在生氣啊，艾倫當然不會信赫蒂的話。

“可我還有給你的生日禮物，我好早之前就想送給你，收下這個可以嗎？”艾倫拿出裝有項鍊的禮盒，打開給赫蒂看。

“嗯，謝謝。”赫蒂伸手準備接過禮盒。

艾倫抽回手：“你現在能戴一下嗎，雖然我覺得好看，但萬一你覺得不合适呢？”

赫蒂想從艾倫的表情裡找到一個肯定的答案：“那我現在戴上你就回去？”

“行，我給你戴上就回。”艾倫滿口答應，但她才不會回去。

赫蒂感到脖子處銀鍊傳來的涼意，還有艾倫指尖蹭到她癢癢的感覺：“好了嗎？”

“等等。”艾倫手掌貼上赫蒂臉頰。

“埃爾科萊！”赫蒂感覺她被耍了。

“好了，你先别說話！”艾倫嚴肅地說。

赫蒂從沒聽艾倫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一時間竟真的聽了艾倫的話，閉上了嘴。

艾倫與赫蒂面對面站到一起，她們挨得太近了，赫蒂能感到對方的呼吸，然後越來越近，赫蒂怔住了，不知道對方想幹什麼。

兩人的額頭貼到一起，艾倫不由驚叫：“該死！你怎麼這麼燙，你難道不知道你在發燒？”

赫蒂的肩膀被艾倫抓住，她從沒見過艾倫對她生氣的樣子，一時間措手無措：“我不知道。”

“你應該去醫院，叔叔……算了，我帶你去醫院，把衣服穿好。”艾倫簡直想立馬把她帶走。

赫蒂聽到醫院二字，一下清醒過來，恢複了自己的主導地位，冷淡地說：“不去，放開我，我能照顧好我自己，你回去吧。”

赫蒂一下想起了以前自己在醫院裡的無助，她見到母父渾身是血地被擡了進去，然後在那裡看到了媽媽的屍體，那是她灰暗生活的開端，所以她最讨厭的地方之一就是醫院。

艾倫知道自己拗不過赫蒂，所以使出最後的殺手锏：“可是，現在真的好晚，你看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沒人跟我一起走我會害怕，萬一再遇到什麼壞人……而且今晚下雨，天氣越來越冷了。”

艾倫當然不怕一個人走回去，開玩笑，她是運動員，還是足球運動員，一身腱子肉，别說打了，她甚至能追着壞人打，她現在這麼說，不過是要博同情，她不信赫蒂真的能放她不管。

赫蒂沉默了，如果艾倫真遇到什麼意外，她大概下輩子也不能原諒自己。

“求你啦，讓我留下吧，我隻想陪陪你，我保證不纏着你問東問西，你要有什麼東西不想讓我知道，我可以閉上眼睛什麼也不看。”說着，艾倫用手捂住眼睛。

“進來吧，我還有什麼事能瞞過你嗎？”赫蒂拉下艾倫的手，她家那點事，艾倫就算不來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艾倫看到滿地的玻璃渣，胸口一窒，仿佛地上碎的不是餐具，而是赫蒂無論怎麼封閉怎麼隐藏的還是被蹂躏的内心，但她按照約定什麼也沒有問那些赫蒂不願提起的事，她更想讓赫蒂主動告訴她，一點一點主動拾起那些破碎的感情。

“赫蒂，我想和你一起吃蛋糕，可以嗎？”艾倫站在客廳，在她們上樓前提出這個請求。

赫蒂：“……好。”

“那你先上樓多穿件衣服，再下來好嗎？樓下有廚房，等下收拾起來方便一點，對了，你能把藥箱找來嗎？你需要量體溫。”艾倫擔憂心忡忡地說。

赫蒂忽然感覺到冷了，頭也變得暈乎乎的，聽了艾倫的話上樓。

趁着赫蒂在穿衣服，艾倫極快地把桌上的菜收到廚房，然後把餐桌附近的玻璃渣清理掉，畢竟兩人吃飯，桌上的東西并不多，所以很快收拾出來了。

她不想等赫蒂回憶起這天吃飯時滿是苦澀，她想讓赫蒂也回憶起些許快樂。

等赫蒂下來，艾倫已經把蛋糕擺在餐桌上，笑盈盈地等她來切蛋糕了。

艾倫給赫蒂插了蠟燭，唱了生日歌，在吃蛋糕的時候給赫蒂量了體溫，38.5°，又看着赫蒂吃了退燒藥，二人才一塊上樓。

赫蒂躺在她卧室的床上，此時她已經覺得渾身都有小刺在紮她了，一動也不想動，盡管她讓艾倫也休息，但艾倫不停地敷衍着她的話，她腦子裡一片漿糊，無力和艾倫争論了。

艾倫接了盆涼水，放了些冰塊，拿着一根毛巾給赫蒂擦臉，她挨着赫蒂的身側，俯身輕柔地把涼帕壓在她的額頭上。

赫蒂看着床頭的小燈發出柔和的光線灑在艾倫的臉上，勾勒出俏麗的臉頰，忽然覺得眼前人的目光溫柔極了，讓她想起小時候生病，媽媽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的時候。

赫蒂覺得此刻她一定是燒得神志不清了，不然她怎麼會想哭？尤其是在她最感到安甯和喜悅的時刻，也許她真的應該聽艾倫的話去醫院。

艾倫指尖若有似無地拂過赫蒂的鼻梁，紅嫩水潤的嘴唇一張一翕，好似上帝派來拯救她的小天使在她耳邊輕輕地呢喃：“這樣會好點。”

艾倫注意到凝滞在她臉上的目光，赫蒂用紅潤的眼眶和濕漉漉的眼睛瞧着她，一瞬不瞬地專注地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瞳孔裡全是她的影子。

艾倫不知道如何确切的形容這個眼神，她隻是覺得赫蒂的眼睛好像要把她整個人吸進去。

“感覺怎麼樣？這樣會舒服些嗎？”艾倫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轉過頭不去看赫蒂。

“嗯。”赫蒂帶着鼻音回應她，一滴眼淚不知不覺從眼角滑落。

艾倫用她以前生病媽媽和姐姐照顧她的方法照顧赫蒂，她知道自己不會照顧人，但她沒想到能把人弄哭，她一下覺得自己犯了大錯，結結巴巴問：“哎喲，怎麼了，我是不是又讓你難過了？還是你覺得更難受了，要不，要不我們還是去醫院……”

說着說着，艾倫又止住話，她忽然想起病人在生病的時候連說話會難受，聽人在耳邊唠叨也會難受。

赫蒂對艾倫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拉住艾倫的手：“不是……我隻是想起媽媽了，我以為除了媽媽，沒人會再對我那麼好。以前，我也不想接受别人那麼多的好意，因為如果别人再收回那些好，或者離開我，我會不知道怎麼辦……但是你對我太好了，比我能夠想象的所有好中還要好，所以，我現在舍不得你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