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小榭,雕梁畫棟,窮盡奢華。
靡靡的絲竹之音緩緩響着,美人赤腳在柔軟的毛毯上翩翩起舞,輕薄的衣料翻飛,露出雪白的肌膚,透過雨簾,更惹人遐想。
身段窈窕的奴婢跪坐在一旁,水蔥般的手指撥開一顆晶瑩剔透的紫葡萄,送到主座上的男人口中。
男人眯着眼,陶醉地搖頭晃腦,手掌不老實的揉捏着奴婢滑嫩的肌膚,臉上的笑容惹人生厭。
“少爺!不好了!”
驚恐的聲音如同一道雷霆劈開了和諧的場景,狼狽的中年男人撲通一聲跪下,舞女和樂師都停下動作,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有事說事,慌什麼!”李歡不耐煩地喝了一聲,眉宇之間盡是興緻被打擾的不悅。
“阿大……他們……他們……”
“他們的事情你來跟我說做什麼?少爺有那麼閑嗎?”李歡随手抄起果盤砸出去,把管事砸了個頭破血流,“滾出去!淨給少爺添亂。”
“不是!少爺!他們都死了啊!”管事沒少見過殘忍血腥的場面,但回想起那一幕來整個人都在發抖。
明明是去殺人的,阿大他們不知道為什麼進了一個死胡同,胡同裡都是血,把他們幾個再殺一遍也流不出來那麼多血,幾個人都是幹淨利落的斬首,身子和頭顱一起浸在血水裡,被泡的透透的,連皮肉内部都染上不祥的暗紅,才不過一會兒就已經腐爛發臭了。
而那些被阿大他們屠滅的人家全都門戶大開,屍體全都不見了,地上也不見一點血迹,就像主人家隻是暫時離開一樣。
伴随着管事哆哆嗦嗦的講述,李歡捏着酒杯的手越來越緊,連瓷片破裂紮進掌心的痛都沒感覺到。
“啊——”管事的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忽然看到了什麼恐怖至極的東西一樣,猛的瞪大了眼睛,随後雙手青筋暴起,握住自己的脖子,竟是硬硬生生将自己扭死了。
微黃的骨刺戳破了皮膚,露出一點驚心動魄的尖銳,似乎隐隐閃着寒光。
沒了樂聲的遮掩,雨落聲在耳邊無限放大,一滴一滴砸在人的心上。
似乎是場景的重現。
但這次隻有一個頭顱落地。
一身玄衣的男人輕飄飄的落到地上,漆黑的眸子如深淵,毫無溫度地掃過兩具屍體。
其他人不知何時已經昏了過去。
“沒想到在這裡與教主大人相遇,妾身真是受寵若驚。”
屏風後轉出一絕色女子,身上穿着苗族的服飾,色彩豔麗鮮明,手腕腳腕和身上的銀飾相互碰撞,叮當作響,甚是悅耳。
千秋月古井無波的目光掃過她,随後淡淡收回:“管好你的徒子徒孫們。”
“是,妾身知錯。”苗女微微屈膝行禮,始終不敢擡頭。
直到感到強大的氣勢已經遠離自己百米之外,苗女才敢直起身子,打開袖中的一個小瓷瓶,一股清淡如空谷幽蘭般的香氣飄了出來。
李歡身旁的奴婢以及歌女聞到香味全部悠悠轉醒,迷糊間看到苗女的一瞬間便全部跪倒在地,抖如篩糠:“參見門主。”
苗女赤足行至上坐,李歡的無頭屍體被一根堅韌的蛛絲悄無聲息的吊起,挂在了房梁上。
她慵懶地斜靠在錦榻上,半晌才輕笑一聲:“行啦,都不必害怕,不是你們失手,隻是已經有人率先解決了。”
先前起舞的女子容貌是最好的,明顯也是其中地位最高的,大着膽子問:“那人搶了我們的獵物,門主不生氣嗎?”
“生氣?生氣又有什麼用。”苗女輕笑一聲,轉過話題,“既然這人已經死了無法再分,那你們就随便在這府裡拿些補償吧。這次的規矩,适可而止。黃白之物就罷了,不要傷及無辜性命。”
其他女子聞言,臉上的震驚幾乎掩飾不住。
她們五毒派縱橫江湖這些年,手上鮮血無數,是魔教屬下三大教派之一,什麼時候有過适可而止這種規矩?
若不是深知門主的神通廣大,她們簡直要懷疑面前的苗女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苗女看着他們震驚的神情,卻并未多說什麼,隻是轉身離開了。
在她踏出房門的一瞬間,蛛絲斷裂,李歡的屍體轟然落下。
而原本還稱得上清俊秀雅的男人已經化成了一灘濃水,隻留下森森白骨,碎裂一地。
幾人身子一抖,再不敢瞎想其他。
*
李歡是長房次子,雖沒多少繼承權,為人也放浪形骸,卻因為嘴甜極受老爺子寵愛,因此他在屋中離奇死亡這事不過半日就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
他平日裡沒做過什麼好事,欺男霸女的事倒是不少幹,死了人們自然隻有拍手稱快的,就連親兄弟和狐朋狗友都覺得這實屬報應,隻有幾個交好的世家假惺惺地掉了幾滴眼淚。
而他曾經幹的那些惡事也悄無聲息的融進交談,為他的罵名更添幾分。
“顧盟主果然是好手段。”陸景和聽着玩家搜集來的消息,有些心驚。
他一個普通人,憑什麼能玩過這些老狐狸,果然還是明哲保身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