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我和我的孩子……沒有鍊接了……”
“……我在做什麼……我到底被什麼操縱了……”
或許寄生蟲卵隻有原始的生存欲望,兩個醫生的心理陰影竟然是作為人魚逐漸失去感情、失去自我的過程。他們淚流滿面地抱住腦袋,倒在淺水中不斷掙紮。
蝴蝶病是如此可怕,湛星歌凝重地注視着他們翻騰的魚尾。
忽地,他臂彎裡的方白真似乎承受不了内心煎熬,抓狂地大喊:“不!我隻想演我感興趣的角色!我怎麼就演不了了!”
他像隻失控的野猴,在湛星歌還沒反應過來時蹿到了天花闆上,抱着吊燈不撒手。
“……”湛星歌差點走調。
“連帶資進組演配角不加戲都拒絕我!憑什麼!”
方白真哇呀一聲拔掉礙事的魚缸,露出悶得雙頰粉紅、堪稱純欲的臉蛋,他滿面委屈,難免有種梨花帶雨的氣質。
他吼道:“不要緊!區區五十七個導演拒絕我罷了!我不會放棄自己的審美!”
沉淪黑暗的往事之中,方白真悲傷徹骨:蜘蛛精洞穴裡的陰暗蘑菇精、鬼片裡的許願池王八仙人,一棵能拔腿逃跑的樹,一條善于蛄蛹的龍……
這些角色是多麼令人耳目一新,他的顔值怎麼就演不了了?
“我!能演!”
方白真撲進水中,濺起好大一片水花。
湛星歌甩開臉上的水,隻見方白真卸了治療儀的蓋子背在身上,舞動四肢裝起了王八。從他笨拙的姿态來看,作為一條人魚他居然真的不會遊泳。
湛星歌一邊維持歌聲一邊把方白真拉起來,方白真失智之下力氣分外大,湛星歌又怕弄傷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艱苦奮鬥中。
方白真被掀王八殼,掰起一條腿裝成一棵蹦跶的獨腳樹,把自己擰成了麻花。
湛星歌強行把人塞回沒被拆的治療儀裡,不忘放空裡面的水,免得方白真嗆到。
方白真扭起身體,一時蜷縮一時蛄蛹。正當湛星歌走神地細思他這是在演什麼,方白真捏住鼻子,哼哼唧唧地發出龍吟奶音。
“……”原來是還沒破殼的龍。
湛如語帶人破門而入,一進來二話不說先制住水裡的兩個醫生,又看向湛星歌,問道:“不是說有把握嗎?怎麼搞得這麼狼狽?”
湛星歌看了看被方白真扯散的項鍊,抓亂的發絲,還有啃得滿是口水的手腕,幽幽說:“我自找的。”
再對方白真唱歌,他就把自己毒啞。
湛如語讓手下們帶兩個醫生離開,室内隻剩下他們三人。她關上門,遊回治療儀旁,垂眼注視方白真,目光中充滿複雜的感情。
方白真理智回籠,躺在裡面對湛星歌翻白眼,目光觸到湛如語,又不好意思了。
湛如語失笑,打開治療儀摸了摸方白真濕透的頭發。
方白真似有所悟,用眼神問湛星歌:她知道了?
“前段時間告訴她了。”湛星歌說。
他快速将得到的情報告訴湛如語。說到女王親生孩子中有叛軍成員,湛如語驟然擡頭。
“事涉女王親生子,王族動蕩在即。”湛如語道,“我不同意你回王族,也不會讓白真繼續待在王族。”
湛星歌平淡回答:“不是我就是他,總得有人回去的。我有自保的能力,他連尾巴都不知在哪。”
“别人的孩子我管不了,但你也是我的孩子。”湛如語又摸了摸湛星歌的頭頂,湛星歌不再反駁。
她握起方白真的手,那股天然鍊接伴随肢體接觸加深,湛如語似乎有許多話語,終究沒說,隻是笑了笑。
方白真被顧姝養得極為善于對媽媽撒嬌,主動抱住湛如語,雖然也沒說什麼,卻感到湛如語挺拔的身軀微微放松。
“對了,你們的婚約是怎麼回事?”湛如語忽然問。
方白真瞥湛星歌,湛星歌從容答道:“從前的緩兵之計,總之我們唱完歌,不是退婚退定了嗎?”
“……好了。”湛如語笑着看她的孩子們,“那麼等我消息,我會安排好你們的。”
吟歌之會第一天,淘汰賽結束時,人魚族迎來兩個重磅新聞。
一是蝴蝶病時隔百年出現新的病例,今晚全民體檢。
二是王族苦尋多年的小王子滄白真,居然不是女王妹妹的孩子,而是将軍湛如語的孩子!
湛如語當年生的是一對異卵雙胞胎,其中一個陰差陽錯被王族養大!還因為雙生子之間的天然鍊接,被誤當情侶之間的鍊接,兩人造化弄人地訂了婚!
好在釀成大錯之前,他們參加吟歌之會,暴露出彼此并無愛情,這才撥開重重迷霧,讓滄白真……不,現在應該叫做湛白真了,找回真正的母親!
轟動的新聞如同十級台風,頃刻席卷整個人魚族。人魚們體檢完出來八卦,激動拍打魚尾,漂浮的亞特蘭陸處處都有震感。
方白真坐在窗邊,傾聽不遠處人魚的熱烈議論聲,幽幽評價:“……我很欣賞咱媽的創意,如果能提前給我做個心理準備,别讓我和别人一起震撼就更好了。”
湛星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