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真富有感情地播報：“全程20公裡數，預計騎行時間1小時。”

售票員說全員罷工并非虛言，在吭哧吭哧的騎車旅途中，方白真看到雪國列車五個站點裡的NPC都在驅趕玩家。

“……太離譜了！”郁多駱身上文雅的從容消失無蹤，“我構思了八年的遊戲，最轟動的大資料片！更新後的第二天！NPC不幹了！”

得虧他們都是意識，他還能一邊蹬車一邊怒罵。

電車停在雪崩後的荒野路途上，看起來這應該是一個較為粗暴無解的難點。不過眼下他們真正面臨的難點，是扛着自行車爬過雪崩造成的雪丘。

一個小時二十分鐘之後，三人來到死城大教堂，無邊無際的墓園圍繞着教堂。

矗立在林立墓碑中的大教堂本該陰森可怖、空無一人，然而從墓園到教堂一路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異常熱鬧。

象征死亡的黑色布料做成一條條橫幅挂在教堂門口，血字在其上淋漓滴落。

“安全區還沒開放，沒有别的路，得橫穿過去。”郁多駱提示。

三人走入墓園，嘈雜驟然暫停，四面八方每個NPC都鬼氣森森地盯着他們。恐怖遊戲氛圍如此，一開始方白真沒有在意。

走近後，終于看清橫幅上的字。

《第一屆全息無限流遊戲NPC提高福利待遇交流大會》，《死後也應置業，強烈反對墓園做員工宿舍》，《死後也應輪休，強烈反對副本24小時開啟》，《廢除副本外的親屬避讓機制，讓我們與活着的親屬團圓》，《不動粗，不辱罵，不排除扣留玩家在内的任何手段》……

有點恐怖又有點慘。

但重點是……

湛星歌靠近方白真，擋在他前方，警惕地面朝NPC們。

方白真抓住湛星歌的手腕阻止他反抗，微笑：“不知道大家在職工宿舍開罷工會議，打擾了。”

郁多駱光速遠離他們，絲滑混進NPC裡面。NPC們把方白真和湛星歌拖進教堂後面，塞進一間大約是修道士居住的小屋，嘭一下關上了門。

方白真推開門：“門沒鎖。”

小院子内外都有NPC值守，還關了好些不認識的玩家。大多數人都認識方白真，陸陸續續打招呼，方白真也是來者不拒，飛快進行完一輪社交，打聽了大教堂的情況。

玩家們的想法都差不多，他們有很多可以襲擊NPC的道具，但是何必？誰還不是打工人？誰又能保證死後不來全息世界工作？

“告示欄上有字。”湛星歌叫他看，“……娛樂項目？”

告示欄貼着玩家可以選擇的娛樂，包括看電影，吃虛拟食物，打牌等等。可以下線，但上線還是在這裡。可以提任何其他需求，NPC盡量滿足。

“他們隻是在抗議，不是在為難我們。”方白真便直接去找看守的NPC，“我們有急事，想穿過主城之間的時空之門前往綠洲，請問什麼時候可以走？”

NPC冷硬地說：“抱歉，任何玩家都不能離開。”

“我們家孩子走丢了。”

“建議你們線下團聚。”

“它隻有意識……才出生三個月。”方白真拿出星子變成的芯片。

僞造的合同上有甜統的“年齡”，暗示着一個嬰兒在現實世界去世。

NPC看完芯片，又看方白真一眼，方白真不想欺騙太過，沒有表演悲傷，隻是平淡地回望。

“節哀。”NPC叫來另一個NPC，讓他幫忙傳話給“神父”，之後才說，“孩子走丢也不會出事的。你們情況特殊，但也要看神父的決定。”

這時候又有玩家被送過來，那身影西裝革履，俊美冷傲，被鬼氣森森的NPC們禮貌地押送，卻更像是被他們簇擁護送一般。

方白真半是驚喜半是訝異，喊道：“哥！”

顧霆宇看過來，目光掃過方白真和湛星歌，面上并無驚訝，颔首問道：“又有新家了？”

·

主城“海港”的海岸線外，一艘船在強制劇情中離港。

君如樹注視架子上的書籍，如果他沒看錯，這是克系神話中的死靈之書。

……多虧方白真頒發的克蘇魯護法身份，他閑着沒事看過一點克系的資料。

光是意識到這件事實，他的腦仁就一陣陣刺痛，耳中響起絮絮幻語，暈眩感如海壓一般逼來，無名的恐懼滋生，船上逼仄的空間仿佛變成怪物的腸道，正在将他的存在消解——

他靠極強的心理素質移開目光，并停止在這方面思考，這才逐漸擺脫不适。

身邊還有七個人，其中兩個不能說不熟，隻能說合不來。

禦翡凝和……聖殿的騎士長。

他們都是在船離港的瞬間忽然出現的，騎士長讓君如樹的思緒更加紛雜。他還沒能厘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南海域和北極海域同時有受害者，說明波及範圍極廣。

“……我們明明組隊……怎麼莫名其妙匹配三個新人……bug嗎……”另外五個人正在竊竊私語，“……算了……死亡率最高的新本……多幾個人也好……”

禦翡凝沒發現克系的線索，但他聽到了隻言片語，走向五個陌生人，笑容真誠：“前輩們，我們什麼都不懂，接下來聽你們的可以嗎？請問有沒有要提前交待的？”

騎士長則死死抓着欄杆，注視不斷變小的港口。

巨大的告示牌，想無視上面那張熟悉的臉都難。

“首席玩家……不，那是巫界之主……！”

騎士長瞪直了雙眼，他看到海港上有畸形的怪物襲擊人類，将對方也污染成了怪物！

“……巫界……”他喃喃，“這裡就是……巫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