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喝。”再次脫口而出,話剛出口公孫策就有些後悔,他不該解釋的。可面對飛燕,他總是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身體總會本能地做出回應。他不該如此的,再這樣下去,兩人隻會越陷越深,既然已經決定推開她,又怎能這樣拖泥帶水。
殘存的理智回籠,公孫策起身放下藥碗,清了清嗓子淡淡道:“你回去吧。”
“喝藥。”
“我要休息了,龐小姐請回吧。”
一絲歎息掩蓋在飛燕的關門聲中,公孫策嘴角抿出一道苦澀的笑,将那碗仍帶着餘溫的藥一飲而盡。
回到房間的飛燕蹲在地上放聲大哭,雙手抱着自己的頭閉上眼撕心裂肺地痛哭。這些日子,她一直強忍着委屈與無助,直到今日看見他一個人呆呆坐在床榻,舉着她昔日用過的絲帕,便再也忍不住了。
自收到公孫策的絕情信以來,她做過無數個噩夢。她夢見自己策馬趕到廬州卻被他拒之門外,她夢見自己強裝鎮定出席他與陸湘湘的婚宴,她夢見自己又回到了江南卻再也不見那時陪在她身邊的人,偌大的世界好像隻有她自己一個。在夢裡,飛燕從不敢像現在這樣毫不顧忌的放肆大哭,生怕自己哭出來夢就成真了。醒着的時候,飛燕也緊繃着情緒不讓自己掉一滴淚,反複和自己說信是假的,卻又止不住害怕這信會真斷了他們的情。
她有過許許多多的猜想,一遍遍讀着信裡的一字一句,試圖找到一絲破綻,心如刀絞卻又存有一點微弱的希望。她始終堅信,那個會陪着她入知返林為她徹夜唱歌的少年,那個會在她受傷後拐着彎表白的少年,那個會在深夜來尋她握着她的手安撫她的少年,那個會在馬背上許諾求親的少年,那個會在江南與她私訂下終生的少年,不會負她。
抱着這個渺茫的希望,她尋遍了借口,翻了許多次牆,被逮回府很多次又不死心繼續出逃,才終于趕到了定遠縣。
親眼看見陸湘湘跟在公孫策身邊,飛燕心裡湧上巨大的失望與不解。可眼淚還沒來得及掉落,她就看到了他手中的盲杖。刹那間,心底揪成一團,疼得她喘不過氣。
過去,她對公孫策也曾有過各種複雜的情緒。有怄氣鬥嘴時的不屑,有迷失落難時的依賴,有共同查案時的欣賞,有芳心暗許時的嬌羞,有兩心相知時的迷戀,卻不曾有過如今的……心疼。從前,在她眼裡公孫策總是恃才傲物,飛燕從未見過他落魄失意的模樣。可如今,那雙盲眼讓他失了所有的驕傲。無盡的心疼翻湧襲來,疼得她不敢去看他那暗淡無光的眸子。
原來,愛至深處,便是他的悲哀苦楚都成了自己的切膚之痛。
公孫策看不到飛燕的眼眸裡藏匿着因心疼而泛起的溫柔,隻聽見她拉着包拯離去的腳步聲。久違的醋意讓他亂了陣腳,急急就随着心上人的聲響而去,匆忙間也忘了舉起盲杖探路,頭撞在了門框上,痛得他叫出了聲。
疼與痛,她的藥與她的藥,終于重疊。
(中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