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策望着她不見悲喜的臉,收緊了握住她的手,語氣溫柔而鄭重:“等回京,我陪你一道去玉清觀,可好?”
“好。”飛燕唇角留出一點苦澀的笑來,靠上他的肩頭,聲音低不可聞。
她心中苦意,是為這世間太多女子所承之難。她們不曾作惡,卻被禮法、門第、生身之别壓得喘不過氣來。
母親故去時,她才五歲,還不懂何為生死,隻記得那日天陰得很重,大人們低聲絮語,院中香火久久未散,而她,隻是抱着布娃娃靜靜坐在靈堂,不哭也不鬧。
這些日子,看着沈宅形形色色的女人,飛燕總會不自覺想起那個終日幽居偏院、謹言慎行的薄命女子。
她的生母。
即便生前再得寵,終究不過是妾室。名分不正,正妻尚在,便注定她至死都不能擡頭。一生低眉順眼,喜怒不能顯,恩寵不能揚,名字不能入宗譜,牌位亦無資格供入家族祠堂。正妻得祭祀得哀榮,妾室的牌位卻隻能孤零零供在玉清觀,與那些同樣寂寂無名的女子相伴一爐香火。
春秋四時,青燈黃紙,日夜無聲。
這世上有太多這樣的女子,在沒有選擇的命運中掙紮求生,步步如履薄冰。
有的入宮為妃,即使生得貌美聰慧,卻仍是于粉香珠翠之間争那一人的恩寵。深宮重門之内,情意被權勢與禮制束縛,稍有差池,便是傾覆。
有的嫁與狀元,即使旁人皆道這是才子佳人的好姻緣,卻不過是孤燈殘夜,獨守空房。狀元郎遠赴外任,三年後歸家卻盡是冷語閃躲。公堂再見,已是血濺長階。
有的委身為妾,嫁人如落泥潭,一生困于深院。她們若不争,便無立錐之地;可若争了,又換來一個善妒的名聲。
隻因她們生來是女子,所立之處,便已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