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舟瞄了一眼日期,又仔細盯着後面的具體時間回想,那是課間操的時段。那個時候他和蔣歸呈正在實驗室裡打掃,因為一場人生初見的雪,他的心跳出現了異常。
這要是實話實說,以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荊舟又不是傻子,半蒙半唬地張口:“在實驗室裡,和跟我一起負責值日的同學打掃。”
接引人:“名字。”
荊舟想了想說:“蔣歸呈。”
“你在實驗室裡做這麼多次體能測試都沒心動過速,怎麼到了這裡打掃個幾分鐘就累成這樣,水土不服嗎?”
視頻那邊伴随着一句句質問投來懷疑的眼神,繼而迎來長久的沉默。投射出的影像向上滑動,表格最上方标注的日期從紅色變成黑色。
接引人在第二條數據旁星形标注,同時問:“這天晚上心跳異常時,你又在跟誰一起?”
“和幾個關系比較親密的同學在外面吃飯。”
“挺行啊,這才多久就跟藍星人打成一片了。”
“明明是你讓我好好和他們相處的...”
“少廢話。”接引人最讨厭頂嘴,眉頭擰出一道深深的溝壑,神色不悅道:“哪幾個人?說說名字。”
這種時候越是隐瞞就越容易露馬腳,荊舟把那天一起去大排檔的人員如實相告,對方起初沒什麼反應,在聽到蔣歸呈的名字的時候忽然挑了下眉。
“又是他?”
荊舟故作鎮定地說:“他是我同學,鄰桌,又是室友,跟他出去沒什麼奇怪的吧?”
不知道接引人有沒有相信他的說辭,視頻裡瞧着面色依然嚴肅。估計一方面是沒什麼耐心,另一方面是為了試探,他把标記随意換到了某個日期旁,開口問:“這一次又是怎麼回事?”
荊舟連眼皮都沒跳一下便說:“在宿舍,幫受傷的室友塗藥。”
接引人:“說名字。”
荊舟:“蔣歸呈。”
接引人一聽又是這三個字瞬間就開始陰陽怪氣:“你就這一個室友?你住的是雙人寝室是吧?”
荊舟表示很委屈:“班主任隻批了我一個人的假,我能怎麼辦?”
後者聽罷悶不做聲,過了一會又問:“就上個藥你怎麼心跳那麼快?”
“我緊張。”荊舟邊說邊活動自己的手腕:“我怕自己力氣太大,下手沒輕沒重的,再把他手腕掰折了。到時候學校要說法,家長找上門來,可能還要您來幫我處理,實在是沒必要,也不想惹您不痛快。”
接引人皮笑肉不笑道:“隻不過上個藥,你也能想那麼多。”說罷,他胡亂揉了一把亂糟糟的頭發,繼續問道:“上一次你向我提及想要去幫助藍星人,又是怎麼回事?”
荊舟心想這人怎麼問起來沒完沒了,雖然煩,但也好好回答了。
“其實不是這麼回事。”他很佩服自己編起瞎話來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不是想要幫助誰,而是在學校裡發現了一個可能和紅色晶體有關的線索。”
此話一出,對方立刻像吃了炸藥似的爆了,沖着荊舟低吼:“有線索為什麼不上報?”
“因為我還不能肯定,隻是懷疑階段,如果線索後來經證實與晶體無關,豈不是浪費資源?”
“你隻需要上報就好,後面的事情不用你操心。說到底你這都是借口!誰允許你私自調查的?”視頻那頭的接引人脾氣大得很,語氣愈發嚴厲:“荊舟同學,我現在不是在和你聊天,而是以對接上司的身份在了解情況,你必須對我如實作答。你是否還有對我隐瞞其他事情?”
荊舟第一次見他這麼狂躁,暫時收斂鋒芒,乖乖說:“沒有。”
接引人死死盯着屏幕對面那張年輕隽秀的臉,眼神泛着冷光。
“最好是真的沒有。”
為了恢複受損的信任,荊舟隻好和他保證:“我有分寸。”
“分寸?你這算是什麼分寸?”接引人嗤笑出聲,擡手指着虛空中身體數據表上一連串的異常數字說:“心跳120、130、150,你這叫有分寸?我都擔心大戰來臨時你這個秘密武器會變成軟腳蝦!”
“我不會!”荊舟反駁:“我是經曆過戰争的人,親眼目睹那些生靈塗炭,我絕對不會忘記我的初衷,我要維護和平,哪怕獻出我的生命。”
“你還記得任務是因為你沒有病入膏肓。”接引人一點也不領他這份情,和他争辯道:“等你的心完全适應藍星時候,你就什麼都忘了!”
“不會的。”荊舟信誓旦旦回答:“我的頭上佩戴過勇者的王冠,我的肩上背負着重任,我就是希望,不論是心意信念還是任何人,我絕不辜負。”
他的回答就像他的決心般義無反顧,電話那頭的接引人遲疑着沒有回答。而随着他字字有力的聲音漸消,四周陷入長久的寂靜,劍拔弩張的氛圍籠罩這一方小小的隐秘之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上課預備鈴聲自廣播室遍及教學樓,操場上人聲如浪潮褪去,驚起落在路燈上的飛鳥。
荊舟低頭瞄了眼時間,對接引人平淡道。
“時間到了,我該回去上課了。”
接引人仍然對他有所提防,從屏幕那端投來的視線依舊冰冷猶疑。過了很久,他從身上摸出根煙,大抵是想起了某件事情,煙拿在手裡卻沒點燃,下端的煙蒂被指骨掐得凹進去一片。
從他凝重的神色就能知道這段記憶一定不美好。
荊舟不知道這位接引人以前經曆過什麼,但估計應該和藍星有關。因為他在片刻之後醒神,第一件事就是警告般提醒荊舟。
“守好你的本分,不要擅自行動,更不要過分親近藍星人,否則後悔的是你自己。”
屏幕旋即一黑,通話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