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遠山這段時間過得不太好。
出生在幸福家庭,自己性格也不錯——
他活了順風順水的二十幾年,還是頭一次陷入這種找不到方向的迷茫中。
他自認為已經足夠了解江笒。
那小孩看着年紀不大,心智卻很成熟。别看他成天笑眯眯的,實際上是很有主見的人,做出重大決定時從不猶豫。
他喜歡的,正是這樣的江笒。
擁有艾琳達這樣的媽媽,梁遠山身邊從小就圍繞着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這麼多年,他早就掌握了讀懂人心的技巧。
他輕而易舉地看出來,就像他喜歡江笒那樣,江笒同樣也喜歡自己。
即使江笒對所有人都友好,但梁遠山知道,他隻有面對自己時才會展現依賴人的一面。
無論遇到開心的事還是倒黴的事,他都會活躍地跟自己分享。像隻毛茸茸的小動物一樣往自己身邊拱,乖巧的話語跟絨毛一樣蹭得心髒癢癢的。
梁遠山不知道江笒自己有沒有發現這份情感。
但他不是會猶猶豫豫、躊躇不前的性格,一旦有了目标,便會主動出擊。
于是,他在意識到自己的心情因為江笒與花鸢互動而變得波動的時候,他臨時決定向江笒告白了。
在梁遠山的預估中,江笒也許不會立馬答應。
那小孩雖然活潑可愛,但不知道為什麼,身上總帶着一點古樸傳統的味道。
……也許是因為,那小孩也夢到了自己在做的夢?
無論如何,對于江笒對自己的情感,他十分有把握。
再加上告白時江笒的反應隻是驚訝、而不是反感或者厭惡,那麼隻要讓這小孩自己獨處考慮個幾天,他一定會同意的。
然而這個“獨處考慮”的時間,比他預料之外的還要長。
一開始,他還十分耐心地等待。
可直到江笒假期結束,他也沒得到答複。
向來自诩沉穩冷靜的梁遠山,頭一次感到了一絲無法掌握事态的淡淡焦躁。
在這種躁動的驅使下,他甚至放棄了原本的打算,旁側敲擊地從付蓉那兒打探了一下江笒的情況。
付蓉沒想那麼多,爽快地告訴了他。
“你問小笒啊?跟往常一樣呗,天天搗鼓他那些新菜,忙到很晚才睡。唉,其實我覺得竹華齋現在就已經很穩定了,但他還是不滿足,覺得得多研究點新東西才行。”
“……”
梁遠山沉默了一會,才問道。
“他沒說點别的?”
“别的?他全副心思都放在竹華齋上,哪有什麼别的!我們家小笒是怎樣的孩子,小梁你應該比我們還了解吧?畢竟你倆天天湊一塊。”
付蓉哈哈大笑了幾聲,忽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止住了笑聲,壓低聲音問道。
“對了小梁。我看你們這幾天好像都沒怎麼說話啊,鬧矛盾了嗎?”
梁遠山苦笑了一聲,含糊地說道。
“也不算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算吧’是什麼意思?”
付蓉嗔怪地啧了一聲,接着又拍了拍青年的肩頭。
“唉,我家小笒年紀小,小時候又是跟他那個性格孤僻的爺爺一塊長大的。他要是不懂事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小梁你别往心裡去哈!”
……實際上說了讓人困擾的話的那個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梁遠山沒多解釋,隻是安撫性地笑了笑,沒再說話。
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抗拒,但也沒有同意他的表白。
是還在猶豫答案,還是已經放棄回複了?
……江笒這小孩,到底在想什麼?
他把那些淡淡的焦躁強壓下心頭,強迫自己多去關注江記的事。
因為這是江笒信任他、才交給他的任務。
最初對上江記的時候,他并沒有想太多。
畢竟從小跟在母親身邊,他早已目睹了不少平日裡溫和親人的母親一改友善面孔、在商界裡大殺四方的事迹。
但等到梁遠山自己上手,才發現江尚柏是個不容小觑的對手。
要不是認識的互聯網工作者、以及以前幫助過的記者小林及時通風報信,江尚柏潑髒水的醜惡手段說不定真就成功了。
也是從那時候起,他才罕見地認真了起來。
江尚柏這一家人是怎麼對他最珍愛的竹子,那可是有目共睹的。
畢竟剛來B市,那家人就送來了一個記者會上的大禮包。更别提以往和竹子聊起小時候的事,那小孩提起江海軒的語氣十分不爽,顯然那位堂哥也對江笒做過不好的事。
對付江記,就等于保護自己的愛人。
不用江笒提,梁遠山自己也投入了十二萬分的精力。
回國以來這半年,他平時基本都待在發小的診所裡,哪兒都不去。家和診所兩點一線,最多也就陪陪江笒回竹華齋。
至于平時往來的朋友,也就楊爍一個而已。
但這一次不同。
梁遠山仔仔細細把自己能認識到的人脈都梳理了一遍,不動聲色地與他們拉近關系,通過這個方法借用了不少他們的力量。
這可是個大工程,耗費了許多時間和精力。
梁遠山還跟江笒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時候,十次有九次都是在書房被江笒撞見——那會兒,他就是在做這些準備工作。
就連沒心沒肺的楊爍,都感受到了梁遠山的認真。
知道這發小看上了江笒以後,他既是震驚又是釋然,連連感歎道。
“我就說呢,你怎麼可能真是養小孩養上了瘾!嗨,有什麼需要兄弟搭把手的,你盡管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