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無邊無際。
身體仿佛陷在無底的沼澤,越掙紮就越沉重,強烈的束縛讓林月發不出一絲聲音,眼皮也重若千鈞。
“你是什麼人?”
“你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
……
窸窸窣窣猶如碎片般的聲音不停地在耳邊響起,夾雜着海水的翻湧和說不清的嗡鳴,吵得林月十分煩躁。
頭莫名開始脹痛,冷汗涔涔而下。
與此同時,耳畔的聲音越來越大。
林月開始奮力掙紮,想要沖破束縛,将這擾人的聲音驅除。
“啪!”
好似一個氣泡被戳破的聲音響起。
林月頓感全身一輕,她睜開眼睛,眼前景象光怪陸離。腦海依舊昏昏沉沉,思維好似停滞。
林月氣沉丹田,發出一聲震耳的怒吼:“滾!”
周遭頓時一靜。
終于清淨了。
疲憊感如潮水般翻滾襲來,林月再次陷入了昏睡,若夢若醒間,一道聲音忽遠忽近: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
雨淅淅瀝瀝地下着,不大,但也都不見停。曲章市的夏天就是這樣,悶熱、潮濕。即便已經入秋快一個月了,也不見絲毫涼爽。
林月将睡衣和床單換好後,坐在一旁椅子上看着屋外的雨出神。
昨晚她又做夢了,來到這個世界三天,便也夢到了三天。
這次比之前的夢境又清晰了很多。茫茫大海,她被海水吞沒……
然後呢,
林月揉了揉太陽穴,後面她又記不清了,好像是跟什麼東西在海中打鬥?可她壓根不會遊泳,也沒有見過海,怎麼會在海裡跟人打架呢。
林月想着,心中卻隐隐有所猜測,她擡起雙手,仔細地觀察。
這雙手十指纖長白皙,手掌勻稱有力,本該是一雙很美的手。可若是在光線下認真看,便能看到這雙手上分明附着一層透明的粘液。
粘液,或者說這層透明的黏膜,從手腕延伸到胳膊,覆蓋了整個身體。每到下雨或者陰天,黏膜便會分泌過量的粘液,浸透衣衫和床單。
所以她每天都要換幾套衣服和床單,被粘液浸濕的布料附着在身上,總讓她有一種呼吸不暢的錯覺。
林月很清楚,這具身體有問題,她也在等待最終結果。
會是什麼呢?
聯想到這幾天做的夢,林月猜測很有可能跟海洋動物有關。
但這也很奇怪,曲章市并不臨海,而這個世界海上危險程度極高,普通人能接觸海洋的概率幾乎為零。為什麼會異化成海洋生物呢。
想不明白的事林月索性不再思索,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幹脆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起來。
今天她感到别樣的困倦,而身上的黏膜也變得格外薄,甚至肉眼難辨。
林月有預感,或許今天她的異變便會有結果了。
中午,天雖然還未放晴,但雨卻停了。
樓下零星路人經過,伴随着特行組車輛呼嘯的鳴笛聲,林月走到窗邊看了一眼。
又有兩個“怪物”被抓走了。
看着車内被關押的滿臉絕望的兩個兔頭人,林月有些物傷同類。
這是一個異常生物橫行的世界。
異化的人叫做異常,以血肉和能量為食,也被普通人稱為“怪物”。
覺醒異能的人叫做異能者,大部分異能者會加入官方組織——特行組,成為特行員。
異常與特行員之間,不死不休。
将最後一片餅幹送進嘴裡,林月拍了拍手指上的碎屑,回到了卧室。
或許今天過後,她也會變成一個“怪物”,然後躲躲藏藏,逃避被抓捕絞殺的命運。
下午兩點,天空驟然陰沉如夜晚,狂風掃蕩着樹梢,烏雲積聚翻滾,閃電在其中閃爍。地上落葉翻飛,路上空無一人。
林月臉色蒼白如紙蜷縮在床上,雙手抓緊被褥,關節泛白,青筋暴起,額頭布滿細密汗珠,顯然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雙腿的黏膜已經寸寸破裂,連帶着皮膚筋肉撕開,血水浸透衣服,流向地面,在地上蔓延。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幾秒後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
林月忍不住發出一聲凄厲慘叫。
雙腿骨骼扭曲地不成樣子,連帶着上半身的黏膜也都被掙破,仿佛一個剝了皮的血人一般,因劇痛而不停地掙紮扭動。
嘩嘩聲響起。
瓢潑大雨落下,雨幕将一切都隔絕,連帶着林月斷斷續續的呻吟聲,都被掩蓋在雨聲中。
*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就連曲章市的老人都念叨着,好久沒有看到這麼大的雨了。
街道的石闆路和水泥路被雨水沖刷得幹幹淨淨,樹上的灰塵也被洗濯一新,就連夏日的悶熱和潮濕也似乎被這場大雨帶走了,空氣中盈蕩着秋日的清涼。
“林月,好幾天沒看見你出門了,病了麼?怎麼穿得這麼嚴實。”
林月回頭,是樓下的小賣部阿姨。
她看着林月包裹得幾乎隻漏出一雙眼睛,忍不住關切:
“你們年輕人得照顧好自己,最近換季可最容易感冒……”
林月點頭回應,拎着買的兩袋子東西回到家。
她買的是兩袋子豬肉,一共四十斤。為了不惹人疑心,她特意跑了五家菜市場,八個豬肉檔分開買的。
沒辦法,變異過後緊跟着的便是難以遏制的饑餓感,林月感覺她現在可以吞下一頭牛。
沒有耐心将肉切碎,林月直接抓起兩塊大一點的豬肉丢進了高壓鍋。半個小時後,林月打開鍋蓋,煮得爛糊的泛白的豬肉被盛了出來。
林月用筷子撕了一條肉絲,吹涼後送進嘴裡,味道不是很好,但也勉強能入口。兩塊豬肉下肚,林月隻覺得胃撐得難受。
她站起身輕輕揉着肚子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