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合昏迷不醒地躺在沙石上，平時冷峻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衣服破爛不堪，血迹和泥沙混合在一起，浸染在身上，看起來十分狼狽。

林月懵了一瞬，回神後連忙将他從土堆裡刨出來。

好在章合雖然看起來狼狽，但也都是些皮外傷，過一陣兒應該就醒了。

林月索性将他跟柳如風他們放在一起。

裝甲車的輪彀和底盤裡塞滿了泥沙，前擋風玻璃也碎裂了，副駕駛的車門略有變型。林月稍微用了點力氣，才将其拉開。

“嘩——”

車門打開的一瞬間，駕駛艙内的泥沙頓時傾瀉而出。

多虧林月躲得快，不然直接被泥沙撲了一臉。

等車裡的沙塵停止外洩後，林月才彎腰鑽進車内，手腳并用地将駕駛室清理出來。

鑰匙還在牢牢地插在鎖扣，林月扭動了幾下，嘗試啟動車輛，但失敗了。

果然不能用了。

林月歎了口氣，放棄幻想，從車内鑽了出來，打開後備箱。

武器、食物和水保存得都還很完好，松慧給的符紙也都整齊地躺在盒子裡，隻有表面沾染了灰塵。

“咳咳。”

林月正想将東西搬下車，卻突然聽到一聲咳嗽。她立刻轉身看過去，隻見章合正撐着手臂從地上坐起來。

看到林月，他原本冷峻戒備的神色變得溫和，語氣竟然有些輕松和慶幸：

“林月，你又救了我一次。”

見他醒來，林月也不急着收拾東西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随意坐在章合旁邊的地上：“你怎麼會在這裡？”

章合薄唇輕抿，似乎有些尴尬：“我是追着你們而來的。隻是還沒有追上你們，便遇到了地陷和飓風。”

林月不解：“追着我們？”

章合點了點頭：“我想跟你們一起。”

聽到這話，林月的神色有些複雜，她扭過頭垂下目光，避免露出不合适的表情。

雖然知道章合在某些方面可以看做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但因為政見分歧而抛下擁有的一切，選擇跟着她們這群異常一起流浪，依然是一件極其匪夷所思的事。

若非林月清楚章合的為人，隻怕會以為他瘋了。

當然，現在她也認為，他距離瘋了也不遠了……

他又不是異常，待在北方基地基本不受任何掣肘。并且，以他過往的履曆和與章凝的親屬關系，幾乎能做到言出法随、令行禁止。

有這樣完全可以預見的一帆風順、大權在握的未來，章合竟然選擇放棄……

林月一時間心情很是複雜。

有人流浪天涯是無可奈何，有人背井離鄉是為了理想，二者完全不可相提并論。

沉默半晌，林月收拾好心情，才繼續道：“你為什麼想要跟我們一起？”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你為什麼覺得自己能夠加入我們？要知道他們一行人都是異常，章合一個前特行組組長加入，難道不會覺得格格不入麼。

但這話未免太過銳利傷人，所以換了個比較委婉的說法。

章合聽出了林月的弦外之音，非但沒有介懷，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常年神色冷峻，乍然一笑，竟然有種春暖花開的爽朗與灑脫，讓林月不由怔了一瞬。

“人人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高部也堅信這句話，并在執政期間貫徹落實了這個理念，所以曲章市的異常死傷慘重。”

章合笑意微斂，開口卻提到了幾乎被林月遺忘的高部：

“這句話是對是錯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從來不認為異常是非我族類。在我心裡，異常、異能者、普通人，都是人類。而如何對待的唯一标準就是，是否濫殺無辜。”

章合看着林月，眼神明亮而鋒利：

“林月，你的理念也是這樣。所以你會救下身為特行員的溫涼，也會救下身為異常的呂宴和柳如風，更會殺死作惡的白羽……

因為我與你的理念是如此的一緻，讓我不由自主地想放手一搏，想追随你而離開北方基地。”

林月被這一番話震在原地，一時間思緒紛亂如麻。

章合頓了頓，臉上再次露出笑意：

“我的異能等級還不錯，作戰能力和綜合水平也還行，帶上我，你們絕不會虧的。所以，林月，我可以申請加入你們嗎？”

林月看着他的眼睛，緩緩地，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她伸出手：“可以，章合，歡迎你的加入。”

章合笑意浸染到眼睛，伸手握住林月的手：“謝謝。”

*

半個小時後，柳如風、織女、松雪呆呆坐在地上，看着前面專注修車的章合，一臉懵逼。

車旁邊的陰影處，林月靠在行李上假寐。

柳如風有心想要詢問林月什麼情況，卻因為距離太遠而不好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