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胥的面孔重新凝聚，腐爛的牙龈間滲出黏膩笑聲：“嗬嗬嗬…好徒兒，你當真以為那孽障是真心助你？”菌絲突然膨化成無數細小的手臂，穿透冰層攥住劍鋒，“他不過是想借你的手解開桎梏，好讓這世間為他所支配！”

他已經沒有耐心跟這老賊廢話了，劍身迸發的離火将菌絲燒成焦灰，緊随其後的是坎水的寒冰。霜火交融的劍氣劈開凝聚的人形，菌絲尖嘯着蜷縮回碑文縫隙，淮胥的殘音在甬道裡回蕩：“且看你能護那孽障到幾時……”回聲未散，劍鋒已斬斷最後一縷菌絲，碑文上的刻字悄然蠕動，似百足蟲般爬向暗門深處。

收拾完老賊，泠秋将五行劍插入鎮水獸眼部的玉珠凹槽，石像内部傳來機括轉動的悶響，整條甬道轟鳴着向右側傾斜。渾濁的污水裹挾碎骨殘渣湧入暗門，将他沖入一處更為幽閉的洞窟。

而在另一邊，李不墜已經身中劇毒——幾分鐘前，大刀上的暗紅經絡自刀锷蔓延至石壁，将纏住腳踝的發絲灼成灰燼。腐水退去的甬道盡頭，歪斜的曼陀羅花紋正在苔藓間綻放，鮮紅刺眼。

刀風劈散曼陀羅迷煙，就在暗紅經絡觸及花紋的瞬間，刃面突然浮現出細密的血珠。那些血珠迅速化作一條長着七張人面的赤練，弓身彈射而起，身上的人面張開類似七腮鳗的圓口，一下便咬住男人頸側。七張嘴裡同時吐出不同音調的詛咒，有老妪的哀泣、稚童的尖笑、甚至夾雜着李不墜亡母臨終前的喘息。

那條赤練頃刻便被玉化骨笏闆切碎，這種本應是微毒蛇注入的毒液，此刻卻将青筋暴起的咬痕染成了黑紫色。李不墜的喉間發出沙啞的抽氣聲，五指死死摳住刀柄。他扯開衣襟，毒液沿着暴突的青筋向心脈蔓延，脖頸處的皮膚已泛起蛛網狀紫斑。

男人的氣息越來越微弱，陳今浣撕開他染血的上衣俯身貼近，齒尖咬破虬結的瘤塊，試圖将毒液從血管中吸出體外。很快，他的舌尖就嘗到一股帶着電擊麻痹感的惡苦，可那些承載毒素的血液卻異常黏稠，幾乎快要凝實成固體。

不，等等……傷口裡流出來的…好像不是血，而是那東西——

攜帶着瘗官之力的暗紅經絡轉眼間填滿了少年的口腔，并且還在加速膨脹，勢頭迅猛得像是要把腦袋撐爛。連接頭頸的虛疑從頸椎骨鑽出，卻在觸碰到經絡的瞬間萎縮，全然不是瘗官氣息的對手。

再這樣耗下去，這家夥肯定會毒發身亡，他可是關鍵的“鑰匙”，不能死在這裡。雖然很冒險，但隻能賭一把了——陳今浣将觸須從鼻窦探入李不墜的大腦，強行将燔官大權與瘗官大權糅合，讓二人閃爍至現代。

“以此伏兔，輔之毂轵。日月隳頹，朝夕相催。空門既遂，玄光自回……”

術法施成，整個暗渠逐漸褪去了顔色。斑駁的苔藓牆化作像素點般閃爍的灰塊，腐水的腥臭被消毒水味取代，兩人的身軀如同被投入滾筒的顔料，向着不可知的漩渦中溯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