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去年年底等高鐵的時候……毫無征兆地跳進鐵軌…沒搶救回來。”
“祖輩呢?”
“二老早早就癡呆了,送進了療養院。”
醫生的鼻息粗重了幾分,他的目光刺穿鏡片,紮在婦人的臉上:“許多精神疾病都有可遺傳的特性——雖然法律上并不強制,但二位在選擇生育之前,如果能提前查清家族精神病史,這孩子或許就不用受苦了……這也怪不得你們,畢竟當今社會對這方面的宣傳還是太少。”
已經略顯老态的母親低下眉去,抿緊的唇微微發顫,淚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轉。
“請不要太過悲觀,目前陽性症狀已經消失,小陳的意識還是在的——根據腦波分析推測,他貌似正做着層層疊疊的夢。說不定是美夢。”
……
陳今浣懸吊于一片黑暗之中,與他長相一樣的白袍人輕撫他的臉頰,結束了幻燈片似的回憶。
“什麼長生不死,什麼時空穿梭,什麼谲詭冒險,那都隻是你的夢——這就是「唯一的真實」,你為何每一次,每一次都不相信我呢?”
不能信。
兩顆淚珠順着反複幹涸的淚痕滑落,墜入無聲中。
“其實你也意識到了吧,那都是假的啊!你不是想要解脫麼?接受萬生姥的賜福,你便能徹底擺脫病痛了!”
不能信。
他在等,在無邊的恐懼中,等待那枚用于孤注一擲的籌碼。
“什麼李不墜、泠秋,什麼潤山長明觀,什麼大唐長安城,所有神通所有鬼怪全是你的幻想啊!”
不能信。
可是…他若真的絲毫沒有想要解脫的心,又怎會被青紅皂白大仙吞吃入腹?
“他們都說這是走胎了……媽每天都會去求天王保佑,娃兒你一定要好起來啊!”
“求神拜佛且圖個安慰,切不可亂用‘仙家’秘法藥方。”
這句話是多餘的,婦人壓抑的情緒終于爆發。
“沒用,知道沒用…交給你們就有用嗎?錢燒了一沓又一沓,治療方案換了又換,你們就算不是想騙錢,也不要這樣折磨人啊!折磨啊,太折磨了……”她嘶吼着,卻又漸漸哭了起來。病的從來都不隻是一個人,“真的,太折磨了……”
不能信,不能信,不能信。
不能信、不能信……
不能信不能信不能信!
是假象,是那狗屁大仙的幻術,是他始終無法跨越的“第二道死亡”!
……還是自欺欺人呢?
一抹殷紅劈開黑暗,白袍人被暴戾的刀風掀飛,它卻将腦袋扭轉了一百八十度,不斷浮動變化的臉上哼出一聲輕蔑的笑:“哈、看看是誰來了?讓你寄上全部希望的夢中情人——當然,是幻想出來的。哈哈哈哈哈……”
那是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可他…似乎并沒有理智,隻是在瘗官之力的操控下,憑借本能地揮刀。
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