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廢物啊……”
松賀寒自言自語歎氣道,可惜這屋子就倆人,莫承厭又跟他坐在同一張桌子旁,想聽不到都難。
于是莫承厭無聲露出了悲憤的表情,但有求于人,敢怒不敢言。
松賀寒道:“冥想,沉入心海。你現在心情浮躁,先把心靜下來,靜下來後,就能聽見屋角一隻妄信子的蟲鳴了。”
妄信子,發出的聲音極其微弱,是世間人耳所及範圍内最低的聲線,便是有人将妄信子置于耳中,也不一定聽得見蟲鳴的。
莫承厭瞪大眼睛。
那雙大眼透露着滿滿的不相信,松賀寒對此的做法是拍了拍莫承厭肩膀,道:“靜下心來後,能聽見的。”
莫承厭依舊難以置信:“……那這個過程需要多久?我可能需要打坐個大晚上,豈不是打擾大師兄休息。”
松賀寒淡定道:“很快的,一柱香的功夫。”
莫承厭:“怎麼……怎麼靜?”
松賀寒:“什麼也别想,感受天地萬物就行。”
“啊,”莫承厭有點怔然,“我還以為,冥想是要悟出什麼東西出來才好,這樣的話大腦思緒應該更活絡才是。”
這種有悖常理的話,令一向循規蹈矩的松賀寒大吃一驚。他悄悄打量了莫承厭一番,臉上的表情更奇怪了:“……這番觀點你聽誰說的?誰教你的?給我靜下去,書裡都說了摒棄雜念,這裡的雜念指的就是你任何的思緒,即便是什麼偉大至極參透人生的奧妙意義,于現在而言也隻是雜念。”
莫承厭隻好努力靜下心去。
他心裡頭其實很多思緒,又其實沒什麼思緒,這些思緒像鍋裡湯面上一抹油,雖然多,但就隻浮在了表面。
讓他不胡思亂想,其實也是很好做到的。
歸攏,收心,思緒回靠,止于一點,如塵埃般消散不見。
莫承厭當真靜下來了。
其實入定一柱香是騙人的,松賀寒隻是想穩住莫承厭讓他無法出去亂逛,才随口扯了這麼個短悍的時間,結果莫承厭還真在一柱香内給靜下了個七七八八,周身空氣變得有些粘稠。
窗外月明星稀,風止樹寐。
忽而風過山巒,林葉竊語,石下花香撲鼻,竟是昙花一現。
風直入屋,親切奔向那閉眼打坐之人,霎那間,裹挾的濃郁木香花馥充盈整間屋子,惹得桌上燭火盈盈而動,符箓吹起角,輕點松賀寒按壓它的指骨,帶其輕絲麻癢。
松賀寒放下手中的紅羊毫筆。
常人在聽見妄信子蟲鳴的那一刻,一般也就停在那一刻了,這時候便需要引導者提醒說,要把妄信子的聲音也給靜出去,此時初學者才真正進入冥想狀态,才能開尋真氣。
然而莫承厭自己摸索到了那個檻,邁過去了。
松賀寒将桌上符箓整理歸類,收入屜中放好,而後悄無聲息走至莫承厭身後,盤腿坐下,擡手搭上莫承厭的後背。
他驚訝于莫承厭入定的迅速,但此刻也來不及多想了。引導真氣浮現是件大工程,以他現在的實力,隻能親自上手去授之以魚。
掌心貼住溫熱的後背,觸到莫承厭的肩胛骨。靈力彙絲成線,順着松賀寒掌心緩緩流向莫承厭體内,鑽入血液,直入丹田,見到了一顆混沌成形的圓丹。
這顆圓丹還不是很穩固,周遭絲縷真氣如帶飄動,又如塵散開。
靈丹這便是成了的。
好快。
于是松賀寒開始了大工程,不斷導出自己靈力,流入莫承厭各處經脈,專心緻志清理俗濁沉澱之物。
就這麼到了夜半時分。
莫承厭醒來後,轉頭見到松賀寒大汗淋漓,唇色蒼白,被幽幽燭火一照,更添上幾分恍惚,當即吓個半死,孝敬地扶着松賀寒坐在椅上,不讓他虛脫倒下。
松賀寒推開他的手,道:“我沒那麼虛。”
啊?
那冷汗都還在冒,呼吸都不平穩,怎麼就不虛了?莫承厭給松賀寒倒了碗溫水,蹲在松賀寒旁邊三寸地上,昂頭看着松賀寒喝下,感激道:“好感動,大師兄你是世上最好的大師兄!”
松賀寒嗆了一口,咳嗽不止,莫承厭乖巧地拍拍他後背給他順氣,聽着松賀寒道:“又不是隻對你這樣,四師妹的濁也是我去的。”
莫承厭更感激了。松賀寒簡直是世上大善人呐!
“專心修煉吧,最近師尊忙,所有宗主和首席皆來浮黎宗了,師尊他們忙着開會。”
這下着實把莫承厭聽愣了:“啊?”
“海獸秘境的事罷了。”松賀寒起身,平靜道,“修煉遇到不懂的,你要是找不着師尊,來問我就行。”
莫承厭沉思片刻,皺着眉頭捋着下巴裝深沉,直把松賀寒看得納罕:“怎麼了?”
莫承厭開始了他不顯山水的試探:“大師兄,那麼出席會議的時候,首席和自家宗主是獨自行動的嗎?”
“不會啊,”松賀寒一直覺得他腦子有點奇怪,“幾乎同路而行的。”
“那如果分開走的呢?”
“分開走就分開走,雖然少見,但沒什麼稀奇的。”
語罷輕睨了莫承厭一眼:“别學三師弟那套,熱心于奇聞轶事八卦雜談上。少操心人家的事,你現在當務之急是好好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