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遠舒掩袖搭上雲尋筝的手腕,不出一息,本就微蹙的眉頭更是蹙上了幾分,臉色忽變得凝重了。
尋醫的時候最怕看到醫者臉上出現這種表情,會把人沒病也吓得個半死——但莫承厭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現在有把劍往他左胸口刺去絕對不會死:“怎麼了莫首席?”
莫遠舒鄭重道:“忘記用不了靈力了。”
莫承厭:“……”
“所以我隻是簡單探查了一下,卻發現雲首席的内裡是空虛的,隻剩下維持軀體運轉的功能了,簡而言之,她得了失魂症。”莫遠舒擡眸凝視着他,目光如炬,“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莫承厭:“!”
怎麼回事?怎麼就失魂症了?
他錯愕地望向仍舊閉着眼的雲尋筝,下意識伸手放在她的肩上:“當、當時我們到了第三十九道關卡,然……”
“沙沙。”
紙片窸窸窣窣摩擦的聲音,像是老舊骨頭的緩慢轉動。
莫承厭耳尖地聽到了。
他沒出聲了,怔然地看着一時之間也察覺到不對勁的莫遠舒,而後兩人同時向着同一個方向轉過頭去。
馬上新郎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莫承厭昂頭凝視着坐姿端正的新郎道:“呃……莫首席,這個,剛剛這個新郎的眼珠子是往下看的嗎?”
“……不是的吧。”
莫承厭心快碎了:“我還想問一下,魇間裡使用不了靈力是正常的現象嗎?”
“我也是第一次碰見……”莫遠舒沒說他更是第一次碰見過魇的紙人會動彈的情況,他心中警鈴大震,意識到這個魇間看似普通,卻非比尋常,便轉而求助溫若卓,“若卓,你能再解決一下他們嗎?”
然而在踏入此間屋子後,溫若卓便放下蒼穹劍一動不動地站着了,像是和雲尋筝一樣失了魂一般,隻不過還存有意識,緩慢地轉動着眼珠子看向莫遠舒,一句話也沒說,又幽幽地去看着莫承厭了,好似不願浪費每一寸光陰去監視莫承厭的所有動向。
完了。
看着溫若卓僵硬又緩慢的樣子,莫遠舒比誰都清楚,溫若卓犯病更嚴重了,這種情況下甚至會雷打不動地停滞個三天三夜,誰要敢近身一步,蒼穹劍就伺候上去了。
他頭幾次遇到的時候不信邪,沖上去了,然後每次都差點把自己命玩完了不說,還加重了溫若卓的病症。
後來發現每當這種時候,隻要讓溫若卓自己一個人呆着,他總能慢慢熬過去的。
所以現下,隻能憑溫若卓的造化了。
在這種火燒眉毛的時刻遇到了那麼多突發情況,說莫遠舒心裡沒情緒也是假的。他強自鎮定,對莫承厭道:“先離開這裡。”
身為名義上的道侶,莫承厭很負責的一把抱起雲尋筝,他偷偷瞥了眼溫若卓,按捺許久,終于忍不住低聲問莫遠舒:“溫首席怎麼了?”
怎麼了?
自踏進這魇間以來,莫遠舒便不知為何産生了很令他不适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道:“你先走。”
你走了他才會走。
莫承厭嘴扭捏了一下,似有千言萬語,但想了想此時此刻自己也沒那個立場,便老實地跟着莫遠舒随便推開了一扇門。
在莫承厭提步走的那一刻,溫若卓猶如老舊的發條被轉動,微不可察地握了下蒼穹劍,緩緩跟了上去。
莫遠舒瞧見了,沒說話。
那眼神很是奇怪,被後頭的莫承厭瞥到,頓時給他整一頭霧水了。他都看得出來溫若卓此刻的狀态很奇怪,他不信莫遠舒沒注意到。
他其實很想對莫遠舒說,要不你去瞧瞧溫若卓?他可能現在很需要你。
然而莫遠舒隻是沉默着走進下一間魇屋,周遭氛圍低沉得過分,饒是粗神經的莫承厭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出聲,隻能自己左顧右盼,在門縫合上前,回頭望了一眼。
新郎三筆兩畫的眼珠子,正直愣愣對着他,笑意晏晏,仿佛祝他此行一帆風順。
莫承厭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一定是那個新郎的問題!絕對不是因為溫若卓那過于奇怪的視線!
莫承厭實在是受不了了,這種氣氛令他覺得渾身都有螞蟻在爬,于是他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氣,顫着眼睫看向溫若卓,決定在莫遠舒面前大逆不道地和溫若卓搭話:“溫……”
“閉嘴!”
莫遠舒回過頭低斥他,眼神警告别說話。
好吧,正主發話了,他不能那麼沒眼力見地舞到正主面前。莫承厭立馬特别識相地收回視線,擡頭就見屋内“人”為滿患。
二拜高堂。
屋内擠滿烏泱泱一堆紙人,神色面容姿态各異,或喜或羨或妒或悲,瞧着正中央那一對新人。
也不知是見他們進來,還是聽見了莫承厭的聲音,所有紙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腦袋,幾十張慘白的紙臉笑開了懷。
莫承厭喉頭滾動,還來不及對眼前這場景高談闊論一番,離他最近的紙人忽然傾身而上,五指大張,眨眼間就朝他當胸抓來!
危機逼近,莫承厭側身一避,堪堪與那利爪擦過,驚起一身冷汗,然而利爪忽而停滞在空,轉瞬間向下一壓,往雲尋筝咽喉而去。
此番變故突生,驚得莫承厭連退數步,甚至沒反應過來要像在場的兩位首席求救。莫遠舒見此,朝紙人而來,一把抓住它的手腕,正想猛力一折,卻發現那紙質手腕竟詭異萬分的剛硬如鐵,他如螳臂擋車,撼動不了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