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上系着一根繩的莫遠舒兩手一召,一頂丹爐雕着木枝青竹,閃着白光,突然浮空出現在他兩手之間,他就這麼拉着一群昏迷不醒但又仍有氣息的凡人們原地煉丹。溫若卓坐得遠,卻依舊看着雲尋筝懷裡的莫承厭,仍舊半句話沒說,隻是眼裡黑得濃稠,像是吞噬了所有的情緒。
莫承厭艱難地往那虛空中坍塌的魇間看去,屋裡女子的身影早已在塵土碎裂的掩埋下再尋不見。
她說,救救我。
救救我們。
他喉間一滾,咽下所有字眼,像是被嗆到了一般咳着嗽,而後兩眼一閉,再度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莫承厭感覺嘴裡被塞了滿滿當當的丹藥。
他嗚嗚嗚了幾聲,瞧着平平無奇木棕色天花闆,床帷慢帳,顯然在一家客棧裡。
視線裡探出莫遠舒一顆頭,探尋地看了看他的神色,而後轉頭對一旁的人道:“他醒了他醒了他醒了别再把你那粗魯無理的手指頂在我腦門上然後說着讓我救活他這種很沒有價值的屁話……”
而後雲尋筝闖進了他的視線,一把推開不斷叨叨的莫遠舒,焦急地摸了下莫承厭的額頭,皺起臉用着哭腔喊道:“沒事就好……”
語罷一低頭,用着威脅他的表情,用口型說了個:“給我演。”
莫承厭:“……”
莫遠舒還在一旁念經一般叨叨:“他需要休息,他需要休息,他現在不能再跟你出去鬼混,于兄身體裡多處骨裂,内髒移位,腦子已經神志不清了,行動不便說話也不會利索了,他現在非常需要回他的宗門修養,我極力推薦若卓和我一起帶他回浮黎宗……”
雲尋筝背對着莫遠舒,并面對着莫承厭露出了咬牙切齒的表情,後槽牙咬得嘎吱響,像是想下一秒就宰了莫遠舒以除後患。
莫承厭:“……”
莫遠舒探頭過來,對着雲尋筝的發旋道:“我沒跟你開玩笑,我們要帶他回浮黎宗。”
雲尋筝閉眼,緩了口氣。
于是莫遠舒順利地帶着莫承厭上了馬車,旁邊緊跟着坐下了一路無話的溫若卓,像是破了什麼禁锢,他終于能順利地坐在莫承厭身邊。
莫承厭被拉上馬車前,還是察言觀色了一番,決定緊跟雲尋筝的步伐為妙,他看着馬車旁站立的雲尋筝,想下車随她而去,就被車裡莫遠舒毫不留情地拉了回來,走也走不了了。
門簾放下前,雲尋筝朝他示意了一下腰間的令牌。
莫承厭看得分明,還想點點頭以示回應,就被莫遠舒捂着眼睛按回馬車内老實坐好,聽着莫遠舒吱哇道:“這麼戀戀不舍哇哇哇感情好好……”
莫承厭:“……”
手指抓着衣角,局促不安。他現在被溫若卓和莫遠舒兩位首席夾在中間,有億點惶恐。
嗚嗚嗚嗚大師兄!大師兄我想你了大師兄!!
***
雲尋筝看着駛去的馬車,表情陰暗不定。
原計劃那天會碰到曾榮他們,本來是要做戲給他們看的,沒成想被拉入了魇間,還遇到了一堆破事。
真是令人窩火。
她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裡所有陰暗的思緒,轉身去了馄饨鋪子。
一碗馄饨,冒着熱氣。
她吐出口濁氣,收起眼力不耐,強忍煩躁地喝了口湯。
于逸之。
于逸之。
那人怎麼也不願意說現在的“于逸之”原本是何人。
是個劍修。
但又好像沒有入過宗門,不然也不至于對破魇的事如此一竅不通。
……散修嗎?
拿着刀的手勢,輕易地破着蛛絲,一擡,一扭,一送,一彎……
雲尋筝沉默地将湯勺換至左手,右手騰出來做着小幅度的模仿。
很古怪的手勢。
沒見過。
“叩叩。”
木桌忽然想起叩擊聲,雲尋筝平靜擡眸,見一青衣男子,手中握着一把收束起來的青油紙傘,眉目如畫,氣質出塵,卻又具有強烈的侵略性,此刻正眉眼含笑,笑盈盈地着看她。
“姑娘,恕我打擾,我隻想問問,你剛剛做的這個手勢,是誰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