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那隻能死磕了,他今天不睡覺,實在不行就去求雲尋筝再寬松幾天。
松賀寒望着他那寂寥孤獨的背影,眼神閃爍。
二師弟是貪玩的。
雖然之前借着于逸之的身份總是下山捅一大堆爛攤子給他們,但是每次他們怒氣沖沖找到二師弟的時候,二師弟看着外界的眼裡總是亮晶晶的。
跟他以前的弟弟一樣,根本就耐不住幾天的寂寞,就愛跑出去玩,然後染一身泥巴灰,再被娘拿竹帚攆着跑。
松賀寒歎了口氣,嘴裡念着調話,小屋屏障在瞬間内了無蹤影。
算了,雲首席和溫首席都要去邱山做任務,二師弟這段時間出去根本就不會碰見他們。
那這段時間就讓他出去吧,透口氣。
“不能惹事。”
筆尖一頓,在符紙上渲開濃墨渾圓的一點。
“不要亂跑,不要讓我聯系不到,遇到有人找茬挑刺先忍着,别跟别人起沖突。”
松賀寒俯下身,抽出莫承厭手中的筆,輕聲道:“畢竟浮黎控符實力差,沒本事,大家都惹不起,别學四師妹的性子。”
莫承厭扭頭,安靜又緊張地看着松賀寒,眼裡盛着光,像是不敢置信他在說些什麼。
松賀寒最後道:“别躺着做事,對眼睛不好……剛剛說的話你都記住了吧?”
莫承厭激動得瘋狂點頭。
“外圍的限域我明早卯時會撤掉的,接下來的時間你就好好在寝峰呆着。出門多備點符紙,以備不時之需,反正你現在也不是不會用。”
夕陽的餘晖灑滿了窗棂,落下一片斑駁的光影。暖色的光芒披在松賀寒身上,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金邊。
明明松賀寒沒什麼表情,莫承厭卻依舊看得愣怔。
第二日清晨。
晨光初破,薄霧如紗,輕攏峰巒。繞峰山階青苔點點,烏靴踏上,發出隐約沙響。
站在最後一級山階上,感受着迎面拂過的晨風時,莫承厭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喜悅,都快熱淚盈眶了。
好,喬裝一番,先溜去聽書,然後在期限截止之前趕去見雲尋筝。任務他倒是不打算領了,畢竟松賀寒也是明天才走,他怕到時候被大師兄發現他也領了任務而不是單純外出遊玩,那就不妙了。
過兩天就要廿九了,他假扮于逸之的日子也快走過四個月了。還挺快,畢竟他總感覺自己上罰誅台的日子尤似昨日,眼睛一閉一睜就來到今日了。
隻不過……好像忘了點什麼事情。
唉管它的,忘了就忘了,指不定沒過幾天他就自己想起來了,畢竟船到橋頭自然直,莫承厭一身了無牽挂的,對此不是很在乎。
松柏挺立,枝葉間露珠晶瑩,低落于青石之上,宛若天籁。
林樹相間裡,有兩三名弟子背着淡茶色竹簍走過。簍裡一堆厚實的綠草,除了草尖帶紫,有的還盛有清晨露水外,看着倒也平平無奇無甚古怪。
那是懷君草,專門給劍修們定期擦拭劍刃所用,此物與刃身接觸,便能吸收其内裡隐藏的濁氣,使之鋒利不減,蘊靈依舊。
……現今枯靈時代下,就連用靈力洗濯本命劍的做法都被嚴明禁止了。
莫承厭在大塊青石後探頭一瞧,安靜地看了會兒,什麼話也沒說,就往宗門口走去。
他一向采取鬼鬼祟祟躲避人的下山方式,每次左蹦右跳地繞地而走,幾乎沒有人能發現,他百試九十九靈。
“砰!”
說書先生昂首挺胸地環視了一下自己的威風,繼而啄了口溫茶,以醒木一拍案闆,高聲道:“各位看官,咱們今日不說家長裡短,不說除惡揚善,單說一段稀奇事。您要是聽了覺得有趣呐,賞個笑臉,要是覺得無趣,也莫怪,隻當是風吹過耳。”
莫承厭磕起了瓜子。
涼飕飕的馕餅之外,他就愛吃這種鹽津津的瓜子,簡直是撚在手中、碰到嘴唇,觸到牙齒就停不下來了,一磕一個起勁。
“老夫走往他鄉,閑聽人言,收得此事:大道萬千,陰陽并立,即為有天有地,有日有月,有惡有善,有靈有魔。兩相為平,方得世間有道。一方死,一方生,互為因果,并結連蒂。有道是:救世之人現身,即有滅世之人出現,也可滅世之人先行,而救世之人後随。”
“那如滅世者強大蓋世,吞并當朝救世者,即為如何?上天有眼,見第一顆棋子已廢,将派第二位救世者入世救天。可此者已為二陽,那二陰該當如何?”
“——也将随二陽落世,降于世間。”
哎,這個故事他沒聽說過诶!
莫承厭津津有味地聽着,正想再拿把瓜子,就見一隻不屬于他的手蓋住了瓜碟,而後陰影落下,一人坐在他旁邊。
莫承厭心一抖,身子涼了半節,顫巍巍側目看去。
視線之内,雲尋筝身着一襲鵝黃,連發帶都換了個明媚的黃色,如此鮮亮的色彩,襯得她朝氣蓬勃,明豔動人——如果能忽略她那沒好氣的死氣沉沉的眼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