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對視,像在無聲較勁,但最終還是莫承厭先敗下陣來。
他低下頭,避開雲尋筝的視線,靜靜地打開了方才才系得整整齊齊的布囊,又開始磕起了瓜子。
馬車到達邱山山腳,雲尋筝去前頭和馬夫溝通,莫承厭獨自下了車,眺望了眼前巍峨壯麗的大山。
山峰高聳入雲,終年被濃重的黑霧籠罩,對着靈界的山體陡峭如刀削,遍體幽深森林,樹木高大扭曲,枝葉如鬼爪般伸向天空。滿山随處可見的怪石嶙峋漆黑如墨,仿佛是被某種古老的力量刻下的符咒和法陣紋路。
邱山地處魔界和靈界交界處,内裡孤森幽寒,魔氣滔天,被劃分為魔界領域。向外,靠着胥莊宗最遠的管轄小鎮。
傳說,黑霧缭繞的邱山深處有通往另一仙境的羊腸小道,仙境裡有許多頂天立地又金碧輝煌的宗廟,在凡間話本裡,那裡曾是曆代靈界佼佼者修煉之所在,每當一名修士突破了一定境界時,将有一座宗殿的鐘聲被敲響,鐘聲曠古回蕩,響徹天際,宣告此人的歸屬,引領他通往那無人能尋的仙境。
隻是不知為何,天下傾頹,風雲變幻,一場天災摧毀了那裡,天降隕石,地裂山顫,底下岩漿烈火鋪天蓋地,所有宗殿高堂皆被掩埋,佼佼者們幾經厮殺輾轉塵土,滄海桑田塵埃落定後,羊腸小道在曆史長河中消失不見。
千百年來,再無人能及,成了紙上傳說,茶餘飯後。
又傳言,在最後一位修士被漫山遍野的大火驅逐出境,并目睹那個時代轟然落幕的刹那間,留下了崩潰而痛苦的淚水,淚水榨幹了身體裡所有血液,化為了邱山的河流與溪水。
而他的身體,頹然倒地,從此一地不起,身軀化為山巒,也可能化為了大石,堵住了羊腸小道的去路——這無從考究,隻不過,他那濃濃流出的紅白相間的腦漿和那兩顆脫身而出的眼珠子,在那羊腸小道之外,構建起了一座幻境。
有機緣之人,自能踏進。幻境之中,能回答有緣人提出的任何問題。
當然,人貪心而不得,問題隻能問一個。
而通往幻境的路口,則藏在那漫山遍野的岩石紋路之中。
當然,以上,皆是人們口口相傳的傳說。
莫承厭愛聽,不過,得益于他上輩子那短短的魔修歲月,仗着他不死之軀的狂妄自信,他為了這個傳說走遍了邱山的每一個角落,愣是什麼也沒找着。
很好,肯定是因為他沒機緣!絕對不是因為那些傳說是假的!
“走了。”
莫承厭亦步齊趨地跟在雲尋筝後頭。
剛才在馬車上,雲尋筝透露出,她此次前來,隻需要殺足三千頭魔獸,即可收手回程了。
如果莫承厭也領任務,那當然也有一定的指标,誰知他空手而來,無辜地一攤手,跟雲尋筝坦白他沒去任務堂領任務。
莫承厭豪邁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這次可是主動來陪自己的道侶的啊雲首席!那可是不求任何金錢回報的,雲首席滿意嗎?”
雲尋筝還以為他在陰陽怪氣,但一看他那張求表揚一樣的快樂神色,頓知他沒那個腦子陰陽:“……”
有錢不拿的一般是少數人,莫承厭不要,她也懶得管,反正擊殺指标沒有任何變化,她對此樂得自在。
進山後,雲尋筝拍了下莫承厭的肩膀,掌心處渡來一股醇厚的靈力,護住了他的心體。
莫承厭什麼話也沒說,默默承下了。他現在已經無暇管這茬子事了,他現在心裡就念叨着一件事,那就是方才雲尋筝千叮囑萬叮囑他的——
在磬越馭獸大弟子和二弟子——也就是曾榮和蘇苓——面前,他們該演出一副甜蜜道侶的樣子。
“這次再敢掉鍊子,你就完蛋了。”
雲尋筝森然一瞥,給莫承厭激得汗毛倒豎,他不禁囔囔:“問題絕對不在我身上,我上次演得很盡心盡力了……”
雲尋筝瞄他:“那在我?”
對!上次莫首席已經為他發聲了!!
莫承厭激動亢奮地看着她,眼神期期,兩人又無端沉默地對視,最終還是莫承厭先敗下陣來,還是選擇一句話也不說。
雲尋筝冷哼一聲,繞着彎兒往山裡頭走去。
***
當腳踩邱山泥土的那一瞬間,松賀寒突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他說不出這種感覺是怎麼回事,就是突然無緣無故不安起來,有種某件事情已經脫離了他掌控的感覺。
可是,有什麼事是他能掌控的?
松賀寒強自鎮定,全身心用于壓住那股沒來由的心慌,連身旁走過來一名女子都沒發現。
那女子瞄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杳鐘晚和歲枝,眼神一晃,再找不出她預想中的第三人,頓時低聲道:“松師兄,于逸之怎麼沒來?”
松賀寒朝旁一看。
那女子明耀非凡,背挺得直,步子也走得穩,渾身散發着自信和從容的光芒,一看就是不俗的實力帶給她的底氣。
使陣峰三弟子,米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