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你知道你要改變的東西有多少嗎?就算我有心也無力,我也隻是個首席。”
首席道。
“亂插他人因果,是要付出代價的。他人因果自成一體,早已命中注定受此劫難,你莫往心裡去,修士就是修士,既脫離俗胎,就應當專注本心,修煉自身才是正道。”
宗主道。
祂不信。
于是祂一意孤行地去做了。
最終發現祂無能為力。
畢竟世道已成,僅憑祂一人渺小之力,做不出什麼改變。總有人嫉妒眼,你憑什麼幫他不幫我?别跟我說你隻有一個人忙不過來,那你為什麼選他不選我?總有人心不忿,你先前幫了我,就應該一直幫助我,對我的一生負責到底,否則就别空口說大話,在那裡擺盡做作姿态說什麼我會幫助你!
祂不解。
祂努力了,盡力了,魇間還是越生越多。
宗主說四十九道關卡需耐着心走過,應趁着破魇間的機會,體會人間七苦,不忘來時路,應感恩戴德自己有機會脫離凡塵痛苦,從而腳踏實地走好每一步,如此方能對靈力有更切實的掌握,對自身修煉大有裨益。
祂靜靜地聽着。
祂知道祂進入了瓶頸期,因了這事,祂順不了自己的心。
那該怎麼辦呢?
忽而,那人影逐漸撕裂為兩半,一分為二,其中一人冷起心,冷淡麻木走魇間,安安心心過好自己的日子,老老實實做好一名修士,再不做無用功,再不插手紅塵因果。
另一人卻依舊執着本心,跌跌撞撞地行走紅塵中,卻在一次又一次的魇間百态裡,逐漸掙紮無望,眼睜睜看着凡人受苦受難,可恨自己救不了世。
自知無力改變,痛徹心扉,崩潰大哭,丹海劇烈波動,靈力在體内橫沖直撞四肢百骸,丹田承受不住,霎那間四分五裂。
而後魔氣入體,走火入魔。
半生終結果。
魔修才是歸宿。
思緒被魔氣所擾,混沌萬千,憑着最後的本能走向十二山之外,将自己關在一處偏僻又無人能尋到的地方,将自己上封印,再不入靈界範圍。
此後,魔氣困擾靈海,在經年累月下,祂漸漸忘了自己原本是誰,隻知道自己是個魔修,是個需要魔氣才能修煉的魔修。
可是要怎麼修煉呢?魔氣要怎麼獲得呢?祂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祂,魔氣很好獲取的,畢竟凡塵之中沒有人沒有這些情緒,隻要能引人放大自己内心的怨念惡意,形成魔氣,就好了。
剛巧有一個方法,祂知道,那是深入骨髓的熟悉,那種走過了多遭經曆而形成了肌肉記憶的熟悉,可算是胸有成竹,信手拈來。
于是祂打破不知為何捆縛住自己自由的枷鎖,再度隐入凡塵間,默默觀察。
而後,揪準目标,伸出手。
放大惡意怨念。
生魇。
魇主現,魇間生。
魔氣無窮無盡。
一修士發現了魇間,進入,依天規,老老實實走過四十九道關卡,體驗凡塵百态。
“她很可憐。”
“但總不能不殺了她吧,任由她為禍人間?她已經是魇主了。”
“如果……”
“殺了,别廢話。”
兩種修士,兩種截然不同的一生。
色彩迅速褪去,歸攏于那揚着青澀臉蛋的修士腳下,那些修士複又化為黑霧,散去了,獨留一道在黑暗中觸目驚心的紅,延伸至不可見的黑暗裡。
隻剩莫承厭呆呆發着愣。
……诶?
飄散的意識逐漸回歸收攏,散去的星塵重新凝聚成體,莫承厭再次踏上實地,愣愣地看着腳下那條血紅的道路,直直往前蔓延着,伸入無邊無際的視線消失處。
此條血路,是千百年來所有一意孤行的救世者染紅的路,這些蚍蜉撼樹的救世者,宗主和峰主成百,首席上千,普通修士計萬,經由他們的不自量力,這道路得以漫長無比,讓莫承厭沉默着走了好久好久。
凡所動情,皆成魔,千百年來無人逃脫。
他瞳孔裡顯現出一種迷離與茫然,似乎找不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中的位置了。
忽而遠處一點亮光自黑暗中出現,猶如指明燈,指引他往前。莫承厭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這無邊無際的痛苦黑暗,猛地抓住這跟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朝它跑去,踏着血路,濺起血珠,那粘稠的血絲就像是數以萬計的手,不斷染紅他的衣擺,企圖拉扯住他别再往前。
他拼了命地往前跑。
在那團帶來希冀的亮光裡,有人站在那裡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