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承厭喉結滾動了一瞬,他猛然回過頭,望了眼奇怪的大堂,分明除了他們四人,一個人也沒有了,但莫承厭總感覺有無數雙眼睛躲在暗處盯着自己,這麼一想,他甚至聽到了窸窸窣窣的竊竊私語,人來人往一般,洶湧如潮的害怕和驚慌霎那間爬上了他的眼眸,他倒退了幾步,二話不說,突然就急切地跑出了正殿。
為什麼,為什麼感覺好多人都在盯着他?在外頭這樣也就罷了,為什麼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也會有這種錯覺?
松賀寒隻覺一道身影從他身側一閃而過,他看清楚是誰後,立馬就朝莫承厭追去。他着急道:“二師弟!你别亂跑!”
莫承厭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坡。
松賀寒追上後抓住他的手腕,逼着他回過頭:“怎麼了?”
莫承厭看了眼松賀寒,又擡頭看了眼那三座孤殿,本能地生出了恐懼和畏怕,雖然他根本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他情不自禁抖了瞬身子,含糊不清道:“嗯……感覺好多人……”
松賀寒皺眉,還沒說什麼,就聽身後的杳鐘晚尖聲叫道:“三師兄呢?!”
那聲音很是凄厲刺耳,直把莫承厭吓了好大一跳,然而此刻僅剩三人還在原地,歲枝早已不見蹤影。
杳鐘晚額間布滿冷汗,她眼眶大睜,被周遭異常刺激的瞳孔大大收縮,眼白便也多了起來。她慌張地扭過頭,望着一處地方,忽然擡手一指,尖聲道:“在那!”
指尖所指的遠處,在一片瑟瑟樹林中,一抹熟悉的白一閃而過。
毫無征兆,杳鐘晚忽然就跑了過去,速度竟然快得出奇。
松賀寒顯然耐心告罄,他松開了握着莫承厭的手,也追着過去,尖聲道:“你先站住!”
不知怎的,兩人你追我趕,轉瞬之間便跟着一前一後踏入了林中,消失不見。
根本來不及給莫承厭思考的時間。
于是莫承厭傻住了。
他愣怔地站在原地,還沒從方才眨眼間就發生完的一切裡回過神,驚愕得屁話說不出。
他突然覺得那倆尊石像在的時候,還挺熱鬧挺令人有安全感的,結果那倆門神現在也不知道走哪兒去了,影都沒見到一個。
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嶺,涼風吹得莫承厭心頭也涼,他拿起令牌試着呼喚他親愛的同門,愣是一個也聯系不到,試着聯系外頭的師尊,更是聯絡不到了。
哇塞。
莫承厭兩手空空站在原地,最終猶豫一瞬,決定還是進入林中去,畢竟同門顯而易見就在林子裡面,而他本就對那些廢墟有種莫名的陰影,能不進去就不進去,兩廂一對比,選擇哪個簡直是高下立判了。
原打算使幾張符,但一想到先前杳鐘晚對着他不明所以的那句感歎,他遲疑了幾秒,還是選擇放下了。
莫承厭歎了口氣,一頭紮入了林中。
青白的日光投射其上,腐土的氣息浮起,裹挾着陳年落葉的枯黃,充斥着莫承厭的鼻尖。他左環右顧,深一步淺一步地踩踏着,婆娑樹影一重又一重,有意迷了他的眼。
好像聽見了腳步聲。
莫承厭下意識轉過頭,卻見身後了無一人,方才的聲音或許是他太過緊張而産生的幻覺。
他搓了把臉,企圖把腦子的迷糊也給搓出去。
風吹林的凄嚎聲裡,好似有人踩着滿地的落葉與他擦肩而過,又好似有鳥驚飛,帶起一陣鳴啼,莫承厭咬緊牙,往深處走去,他沉默地感受着體内靈力不斷翻湧,仿佛耐不住枯燥寂寞以及他莽撞的亂走,想沖出他體内,牽着他往正确的方向走。
盤錯樹根猶如枯爪,莫承厭不斷探尋着,他走得小心又緩慢,生怕錯過任何的蛛絲馬迹,以至于每每産生幻覺,被騙了無數次的他依舊會尋着動靜一探究竟。
這次又是窸窣的摘草聲。
努力地揪着,拔着,甚至能聽見草根斷裂的聲音,能感受到尾端流出的草腥液體,糊了人滿手。
莫承厭抹了把臉,明知十有八九又是幻覺,他也不得不走過去看看。
然後就見着了一個蹲在地上的人影,穿着一身的紫,在那裡拔着草。
幻覺升級了。
莫承厭如此感歎。
他輕着腳步走近,雖悄無聲息,那人卻意有所感地擡起頭,看向他。
風過林梢,探入林叢,莫承厭愣愣地看着那個人影,愕然地輕喚了一聲:
“歲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