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阿芙佳德蘿那裡離開的時候,官雲舒腳步有些虛浮。
天上月明星稀,應該算得上是個晴朗的月夜,但是官雲舒總是覺得一些陰霾在如影随形跟着她。
她的手指甲神經質地在自己的脖頸處抓了幾下,在即将抓破皮膚出血之際,終于是卸了力,手指徒勞地垂下。
“你的身上有魔氣,有人給你種下過。”
清澈的靈力運轉全身,一下子又輕輕松松吸收了不少天地精華,看起來毫無阻力,然而在阿芙佳德蘿的幫助之下,她清晰地看到自己靈魂深處,有一道絲絲縷縷的魔氣正在試探着擴散。
“你能拔除了它嗎?”官雲舒問。
阿芙佳德蘿面露難色:“你這應該是曾經魂魄離體的時候,被人直接種在了靈魂當中。你見過有清水當中滴了墨汁還能變清的嗎?除不掉,它會跟着你生生世世。”
猶豫片刻,阿芙佳德蘿還是問了:“你到底是什麼身份,得罪過什麼人,為什麼會被人做出這種事情?”
“别問了,今日多謝。”
魂魄離體時。
還能是得罪過什麼人?
以方望楠的腦子,大抵是想不到這種看起來精巧但是又暗戳戳着惡心人的事情。他如果想要整一個人,多半會讓恐懼的驚叫充斥整個空間。
但是有一個人喜歡,就是那個自稱“天命”的家夥。雖然這二者同流合污,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别的區分的必要。
“被種下魔氣的人,如果心中一直無欲無求,尚能穩定心神,平安度過一世,但是一旦心有所念,魔氣會将一切欲求逐漸放到最大,走上極端是遲早的事情。”
走上極端……她會走向什麼極端?她好像已經站在了極端上了。
官雲舒就這樣昏昏沉沉地走回了小院,小院當中靜悄悄的,隻是平日裡此時應該一片漆黑的院子當中,點着一盞燈,暖黃暖黃的。
大概是點燈的人怕火苗會被夜風吹滅,所以還在外面罩了個罩子。
“師姐……”官雲舒小聲呢喃着。
院子那頭的屋子裡當中傳出一聲輕哼,在一片寂靜當中被放大得格外清晰,是睡夢當中的人翻身的動靜。
“回來啦……回來就趕緊睡吧,明天早上我還想早點起來去吃餌絲……”聲音當中帶着睡意朦胧特有的鼻音,話還沒有完全說完,說話的人再次沒了動靜。
官雲舒長長舒了口氣,嗅着周圍微微濕潤又清澈的空氣,感覺一路上漫長的疲憊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混沌的人生當中,重新被點起了一盞暖黃的燈光,還有一床幹爽柔軟又溫暖的被窩。
此時的官雲舒還不知道,越過重重山海,她的畢生夙願也不過就是這時的光陰。
-
逍遙宗當中,雖然每個人的嘴裡都喊着“逍遙天地間,躺着度華年”的口号,但是就從這口号被提及的頻率都會有個排行榜這件事來看,逍遙宗并不是真的那麼逍遙。
至少對于剛剛進入門派沒多久的官雲舒并不是。
新生入學,勢必要通過一番曆練才能夠有所長進,而曆練取得的成績,又會對應他們在下一階段的修煉當中所能獲得資源。
是以幾乎所有的逍遙宗的新弟子都會拼了命地去修行。
但是獨獨有一個人不這樣,這個人就是方望楠。
方望楠在上山之前頗有點營養不良的樣子,在上山沒多久之後,應當是被這山間雲霧所滋養,又得有天地靈氣的滋潤,很快就變成了一個白白淨淨的營養不良。
這種樣子在一衆長老看起來,多半是要一邊歎氣一邊搖頭的,但是對于官雲舒這些剛剛進入仙門,又沒見過什麼好貨的小姑娘來說,還是擁有着很強的殺傷力。
至少每次官雲舒在見到方望楠那标志性的,夜晚苦練無果之後發紅的眼尾,和對自己失望之後隐忍的淚水,官雲舒總是感覺自己完全丢失了心魂。
“方兄,不要再練了,你已經足夠努力了。”官雲舒的身體脫離了腦子的控制,着急忙慌地跑到方望楠的身邊,恨不得現在就和對方雙修,将自己好不容易修煉得來的靈力贈與對方一半。
“不不,”方望楠一邊“倔強”地搖着頭,一邊又幾乎将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壓在了官雲舒的身上,壓得對方差點後退,“不可以,我要努力鍛煉,我不想再被人恥笑了。”
官雲舒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咬牙支撐着一個正常男生的重量:“誰又恥笑你了?恥笑你什麼了?”
“是大師姐……她笑我是隻白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