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清這才收回手,她肅整衣冠,保持着自身的儀态,又問長安:“知道該跪誰了嗎?”
“你不是因為不甘,不是為了‘先生’,你隻是因為恨。”
“你們都恨,我們每個人都恨,但冤有頭債有主,你們憑什麼因為自己的不甘心和仇恨,去牽扯一個無辜之人,因為自己委屈,受了傷,别了友人,心生仇恨,卻說為諸聖前賢不平。你們享受了這麼多遺産,卻為仇恨所裹挾。”
“你們,到底明不明白應該跪誰?”
長清一番話說得露骨,将長安和雲瓊心裡的想法點明,長安咬咬牙,反問長清:“師姐也知道前輩們受了不平之冤,為何不作為?”
不作為?長清皺眉:“你的作為,就是讓一個與此無關的人得雷帝法,為萬教所敵視?”
“雷帝法之所以會被‘先生’記載,是因魔尊前輩曾深入無人區,‘先生’與雷帝法的糾葛萬教皆知,即便他們不知道元天秘境藏有此法,那又如何呢?甯殺錯,不放過。”
“那如果他不死呢?”長安道:“我們可以幫助他,不是嗎?”
“愚蠢。”眼見長安還不醒悟,長清心裡歎氣,她終于懂得了些許天衡的無奈:“那位閣下不死,是其本事,‘先生’給予幫助,如若那位閣下報恩,便是卷入一場滔天因果,如若不報恩,你等又要怪他忘恩負義,全然忘了是誰将他牽扯。”
“長安,你的恨,為什麼要用别人的血與命去填?”
“你的名字是長安,封名冊上三萬六千個名字,你是第一百九十九個用這名字的,其餘名字的使用次數都是四五百,唯獨這個名字不足兩百。”
長安長安,惟願長久平安,旁人護你平安,你為何要害他人性命?長安紅了眼眶,她終于生出了一絲後怕,卻仍然不解:“長安知道,但是既然不老山他們可以培養人才,我們為什麼不行?”
“因為我們一旦培養出來,便必死無疑。”長清冷漠回答:“我們時間不多了,如果等不到變數,你們自當散去,而我與天衡會回仙古,對先生謝罪。”
長安身子一抖,忽的撲進長清懷裡,死死抓住長清的衣袖,顫着聲音問:“為什麼……憑什麼啊?!”
“不是都說因果嗎?!”
“我們什麼因做錯了,憑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啊?!”
長安似乎崩潰了,長清垂眸看她,卻不給予她一絲安慰,隻是問:“現在知道跪誰了嗎?”
“跪雷帝、跪諸位前輩。”
“長安不明白,我來跪,是我的問題。”雲瓊上前對長清道:“她是罪州的孩子,是我忽略了這一點。”
“七王知道了她這樣做,難道會覺得光榮和自豪嗎?”長清看着雲瓊,話卻是在對長安說:“讓他們的後代被仇恨所裹挾、被這颠倒的世界同化,我等如何對得起七王?!”
雲瓊沒有再說話,長安卻覺得長清說得不對,誠然她牽扯了石昊踏入這混亂因果一事為錯,那“先生”應當複仇之事哪裡錯了?
旁人受了委屈可以哭,“先生”就要打落牙齒和血吞?罪州就要一直背負“叛徒”的污名?這便算得上對得起七王?
荒是下界之人,是七王的血脈,他遲早會知道罪州的事情,遲早會明白所謂“罪血”的真相,到那時候,有血性的人都會選擇反抗。
長清或許知道長安的心結,但她實在不擅長開導,隻好帶着幾人往秘境外走,路上聯系了天衡,将此事毫無保留的轉述。
天衡也不意外會發生這樣的事,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荒”的來曆,所以他明白長安的想法和行為,但他隻是問長清:“你恨嗎?”
“什麼?”長清愣了一下:“因為之前火魔宮看見的事情嗎?”
天衡歎了口氣,提醒道:“補天教長老奪了你的太陽骨,恨嗎?”
你本為初代,這世間天驕的争鬥,應當有你一席之地,你恨嗎?
長清卻笑了一聲:“是我技不如人,少了一塊太陽骨,也不見得我就這麼廢了。”
“送長安他們回來吧,你可以繼續去曆練。”天衡道:“荒就在這秘境裡,去看看這位神碑留名的未來之星吧。”
“可是…….”
長清有些顧忌,他們的身份實在不适合去接觸荒這樣的天才。天衡寬慰她:“無妨,這是應該做的,教主以下,我護得住,教主以上,自會有人出手。”
“他是誰?”長清起了好奇心,天衡這些年除了為“先生”之人幾無出手,眼下卻為了荒出面,這荒莫非是哪位前賢的弟子或者後代?
天衡笑了笑,隻對她說:“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