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信一的闖入,小小閣房的氛圍略顯微妙。
十二聽到動靜睜開眼,對視後,誰都沒開燈。
收到莫妮卡的訊息時,信一還在城寨中。他有疑惑,卻仍選擇相信莫妮卡,在沙田往尖沙咀的必經路上截住了阿素。
事情還算順利,但信一總覺得惴惴不安。
天色已暗,他載着阿素一路開往廟街,油門都要轟爆開。
沉重的步伐落上樓闆,信一越走越近,莫妮卡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怎麼會這樣……”看着莫妮卡毫無聲息的樣子,信一手心發麻,咽喉震顫:“誰做的?”
十二少回答:“王九。”
“王九?她怎……”信一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們秉持同樣的疑問,背後的邏輯也同樣殘忍:要麼是王九有意放過莫妮卡,要麼就是莫妮卡武藝不俗。
無論何種,都很可疑。
信一終于看到那些拳繭,他憶起莫妮卡時時有戴手套,從前以為大小姐有潔癖,現在想來,是不想讓人知道她會武。
不能再繼續想下去。
否則,也許連救蛋仔這件事都要打上問号……
可不知從何時起,信一已對莫妮卡寄予太多希望。
“别想這麼多,等她醒來,大家解釋清楚,我願意相信她。”十二起身拍拍信一的肩膀:“她對所有人都這麼好,怎麼會對城寨有害?”
信一擠出一聲苦笑:“她有隐瞞,我早就知道。但剛才我竟然會希望,她能再壞一點,至少就不會受傷。”
此話一出,十二失語,他倒吸口氣,心中暗暗提勁:不會這麼巧吧?聲氣相投,竟然是件麻煩事。
“那你有什麼打算?”十二少也有言外之味:“她……傷得不輕。”
打算?信一端詳着床上熟睡的人,心被劈成兩半,一半是公心,一半是私欲。
信一扶額:“我好煩。”
“不如……把她留在廟街?”
圖窮匕見。
四目再次交彙,信一被氣得發笑:“明天先帶她回城寨。”
十二少立刻反駁:“城寨的醫療水平,你認真的?”
“喂,你什麼意思呀?城寨診所最多。”就這樣,信一粗暴地掐斷莫妮卡留在廟街的可能。
同十二較了一波勁,信一煙瘾犯得厲害,他出堂口坐在路邊,低頭點亮一枚火星,銜在嘴邊。
廟街夜市不歇,燈火更明,與城寨是那麼不同。信一清楚自己的來處與歸處,他注定屬于城寨,那個大多數人眼中的黑暗之城。信一從未問過莫妮卡怎樣看待城寨,他隻知道,同莫妮卡打過交道的城寨居民,無論老少男女,都對她喜愛有加。
他也是。
隻是信一太清楚,他和莫妮卡彼此間都不真誠,隻能白白揣着這樣一顆心。
現在連十二也……
掐滅煙頭,信一感受褲兜裡還有什麼硌住他,他伸手摸,掏出一顆糖果。
那是第一次見莫妮卡時她給的,當時有一大把,信一也不經常吃,隻在莫妮卡身邊,自己又犯煙瘾時咀嚼,現在隻剩下最後這顆。
是否代表着,這段互相隐瞞、互相試探的關系,也到了盡頭?
第二天,莫妮卡醒來換過藥,十二少還是沒有放棄,先聲奪人地詢問她是否想留在廟街養傷。
莫妮卡餘光瞥向靠在門口不講話的信一,輕聲道:“我要回城寨。”
十二喪氣不已,一夜沒梳理的頭發看上去虎頭虎腦地。
莫妮卡哄他:“又不是見不到了,得閑記得買點燒翅給我吃呀。”
“好呀,有事你call我咯。”十二立刻答應下來,雙眼亮亮地。
信一敲了敲門框:“不然吃了中午飯再走?”
話一出口,十二和莫妮卡都詭異地靜默,信一又自厭起來,為什麼要說這麼陰陽怪氣的話。
确認傷口無虞,信一走過來,一把将莫妮卡橫抱起來。
勁瘦有力的手将莫妮卡的肩背與膝彎環住又擡起,莫妮卡瞬間□□燥的煙草味包覆,眼睛正好對上信一的側臉。
看得出,信一也是整夜沒合眼,眼下泛青,胡茬駁雜,隻嘴唇抿出一條線,見莫妮卡在看,他又似笑非笑地對視,弄得莫妮卡有些發毛。
下樓被放上車時,莫妮卡忽然身體僵住,好一會才忍住了那種扭扯關節的痛楚。
安定的藥效在褪去,不碰還好,一碰就痛。
信一沒坐副駕,也擠進後座,伸手扶過莫妮卡的腦袋,将她順到自己肩上,用手臂将那腰傷與後座椅隔開。
“開慢點,辛苦啦。”
信一肩寬,臂上肌肉又好枕,莫妮卡很快尋了個舒服的角度偎好,閉目養神。
“你……”
莫妮卡立刻睜開眼:“怎麼?”
“……”信一看向車窗外,溫柔得像是洩氣:“算啦,睡啦。”
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開誠布公,不急于一時。
抵達城寨,信一也沒放莫妮卡下來。
城寨裡人傳人、話傳話的造梗能力堪比香港狗仔,更不要說,是在大白天,這樣的衆目睽睽之下。可信一不僅無所謂,還十分欠揍:“做什麼?怕丢臉?那就别把自己搞這麼狼狽咯。”
莫妮卡雖然心裡很不爽但無法反駁。
然而更令她窒息的事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