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誠的情愫于對視時流動,不由使莫妮卡一怔。
向逝者敬香,是一個團體、一個家庭之内虔誠又私密的活動,想要加入,那多半意味着與其中的人産生了一種緊密的關系。信一最是懂得人情世故,自然也十分清楚,這樣的問詢代表着什麼。
要名分咯。信一喉嚨發緊,這樣的事早一年他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會做得出來,奈何他中意的女仔還有好大一班狂蜂浪蝶追求,他必須遠遠把他們甩在身後,最好讓他們望風而逃才行!信一有這個自信,他堂堂龍城頭馬,黑白通吃,一表人才,定可以讓伯母的在天之靈滿意的!
現在嘛,信一留心觑着莫妮卡的動向,更想要知道,在對方心中,是否也将他擺在了可以給母親敬香的位置。
“當然可以,她最喜歡靓仔啦。”莫妮卡眨眨眼,欣然應允:“有你這樣的靓仔給她送香火,她一定好開心,”信一難掩喜色,心裡正要開香槟,卻又見莫妮卡低頭掰起手指算日子,有些憂慮:“不過,我怕你到時候沒時間啊。”
“我肯定會有時間的!”信一尾巴都快翹上天,他心說最好到時候十二少沒時間,但又覺得不成,這件事根本就不能讓十二少知道。至于四仔和王九,一個自知無望不會主動,另一個所到之處堪比跳大神,莫妮卡是絕對不會讓他們去的。
你馬上就沒時間了。莫妮卡聽不見信一的算盤珠子撥得有多響,有些幸災樂禍:“老阿叔不是說,年後要‘魔鬼訓練’你嗎?”
關公大比,龍卷風雖然不在意名次,但他在意信一的安危。
信一擺擺手:“沒關系,那天我會特意留出來。”他甚至覺得,到時候練得更健壯,沒準更能讨伯母歡心。
“而且——等過完年之後,有一件好重要的事要你去做,是關系城寨居民的大事。”莫妮卡道。
“什麼?”信一一秒正經,放松的身體坐直起來,等待後話。
濃而旖旎的氛圍随之消解大半,但對于對方的觸感記憶,仍舊停留在腦海與指尖。公與私,男與女,這讓從從容容的莫妮卡反而感到一絲不自在,于是,她故意不去看旁邊的信一:“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上面會有一些關于城寨的風聲放出來。你知道,我是為什麼來的城寨。”
此時信一已經系好最後一粒衣扣,遮擋住鎖骨與胸膛上的作亂痕迹:“知道,”關于城寨内部的情形,在龍卷風的授意、信一的配合下,莫妮卡基本已經掌握了,但如果還要将它們用于安置計劃,就還差最重要的一步:“之後,是要把這些東西弄成内行外行都看得懂的樣子對吧?”
“機智。”莫妮卡簡直要同信一擊掌,和他說話,實在不要太輕松。
“要kiss.”信一磨磨蹭蹭地又讨到個親吻當獎勵,明明他們今天已經親了很多次,卻如飲鸩止渴,越來越覺不夠。
“其實這種方案,請個Planner就可以搞定,但我還是想交給你來完成。”莫妮卡移開嘴唇,眼中水光如潋。
“我?”信一驚詫。
莫妮卡解釋:“沒人比你這個大管家更了解城寨的經濟狀況,而且外面找的人不完全可靠,一旦被人威脅利誘,不會百分百保守秘密。”
"我是讀财務的沒錯,不過都畢業好多年了,”信一摸着下巴,猶豫了。他很想應承莫妮卡的希冀,卻又怕自己無法交出令人滿意的答案,再耽誤城寨的未來:“而且——我做h社會根本用不到這些東西,就算記得,現在也做不出高水準。"
“HKICPA同IFoA在紅磡聯合辦了一期short courses,為期一個月,如果你願意去,我幫你搞一個名額。”莫妮卡不緊不慢,給信一指出了一條路。
一條不算好走的路,一條從前的信一不會走的路。做h社會本就是與“學業”背道而馳的,它不需要文憑,不需要博學,拳頭夠硬,腦子夠用,再懂些人情世故,就足夠遊刃有餘。那時候,如果不是龍卷風要求,信一可能都不會畢業。但時代總在發展,從前無秩序的打打殺殺終有盡時,就像東升的紅日總會照進每一寸土地。
三十年前雷家兄弟就可以隻手遮天,三十年後人們多少會呼号一聲“法律人權”。那麼會否有一天,城寨、還有他們這些h社會,也會被時間甩在身後呢?
信一不回答,莫妮卡就耐心地等,神色自若,就好像她并不在意那個答案。可怎會不在意呢?對信一,她已經伸出了手啊。
長達數分鐘的深思熟慮後,信一點了頭:“我會做到的。”垂眸再睜起時,信一瞳孔亮得如同鑲了真鑽,他說的不是我會盡力去做,而是一定會做到。為了龍卷風的心願、為了城寨的居民、為了莫妮卡的期盼。其實信一很少向除龍卷風以外的人承諾什麼,但隻要說出口的,就跟他的名字一樣。
言而有信,一諾千金。
莫妮卡心窩處又軟又熱,蔓延到眼眶時,差點一塌糊塗,她剛想對信一說他剛才的樣子靓得要死,卻忽感兩頰一緊,信一漾着笑紋的臉在眼前如花開,依舊玩世不恭:“不過,我怎麼覺得你早就想好了,是故意放個誘餌引我上鈎?怎麼?看着我接下來要忙得團團轉,你是不是在偷笑?”
“沒有!怎麼會呢?”被識破所想,莫妮卡嘻嘻笑,輕輕掙紮:“我明明是期待。”
臉頰上的手挪至後頸,信一下手不輕不重,卻仍舊留下兩枚滑稽的紅印:“真有這麼期待?”
“是啊是啊,超期待的!”信一不好騙,莫妮卡瞪大眼睛,竭力讓看上去就很聰明的自己看起來不太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