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買了止痛藥給他吃,”莫妮卡的憂心,也隻能和四仔訴說:“他好點了就自己走了,但是這樣治标不治本啊。”
“我知道了,明天回去就給他檢查,再開個藥單。”
四仔話音剛落,樓道中忽然傳來一陣騷動,有男有女,追歡取樂,腳步聲越來越近,門把也被人擰動。眼前這熟悉的一幕與當日和信一在會議室躲四仔的情況重疊,莫妮卡心髒都停跳半拍。
她一動不敢動,卻見抵門四仔也豁然朝她看來,目光幽深如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奇怪,這間房沒訂出去啊。”門外的女聲疑惑着,然後又不堪男人的催促,打開了隔壁的房間。
危機暫時解除,莫妮卡也終于知道了這是什麼地方。她一回頭,大紅大粉的紗簾攏在雙人床上,床頭櫃上還擺放着一堆不可名狀的道具。
“……”屋内的陳設,再加上奇裝異服的四仔,這氛圍詭異地契合了。
色氣的人就像是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色氣,四仔自如走過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裡看的莫妮卡,來到四方的鐵窗前,朝她招招手:“地下是賭廳,一樓是夜場,二三樓就是雞檔,你看,對面那棟挂着‘天河娛樂’招牌的唐樓,就是Jordi的老巢,用簽明星做噱頭騙人跳火坑,所以我才到這家店來做事,隻要混到對面棟樓,線索就會好找很多。”
莫妮卡來到窗前,對面的大廈又新又高聳,碩大的招牌就這樣壓在頭頂,将這座夜總會裡的人當做供它吸食的養料。房間裡刺鼻的香水味令讓莫妮卡感到不适,四仔卻如察覺不到般冷靜自持:“莫妮卡,你已經幫了我太多,之後的事,我自有計劃。”
“你的計劃?就是在這裡做酒保?”莫妮卡虛點那片潮濕的胸口,揶揄起四仔的坦蕩:“你真是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啊,像你這種胸肌大的男人在外面很危險的。”
“别開玩笑了,我認真的。”四仔的眸色如失去光澤的羽毛,暗淡幹澀。
這段時間他雖然少待在城寨,但莫妮卡和信一的風聞從未停止過,那些話他以前也聽得不少,但這一次,似乎不太一樣。形影不離的陪伴,若有似無的情愫,無一不在印證着真僞。他們好像真的在一起了。
所以,不要再管我,不要再讓我覺得自己很重要。
“莫妮卡,你也應該把注意力放到更值得的人身上。”
四仔以為,這樣他就可以将眼前的人推得更遠,卻忽略了一件事。他想要拉開距離的人,正與他共處一春室。隔牆有耳,要和莫妮卡說話,四仔需要壓低音量,更注定不能離她太遠。
可這邊禁欲克制,隔壁卻在胡作非為。
調情時的下流話比肉麻話更層出不窮,渴膩的摩擦隔牆不斷刺激着耳膜。莫妮卡失語地瞟了一眼發黃的牆紙,盡量表現得從容淡定,不受影響:“那我也認真說給你聽,你的計劃行不通。”
“你知不知道一個人要從邊緣人物混到大佬身邊要花多少時間,又要出賣自己多少。更不要說你這種一看就會被記住的人,一旦Jordi注意到你的存在,要查你的事很容易,而且這不隻是你女朋友一個人的事,他們這種人從來不把人當人,都是當鈔票,你去打聽他把人賣去了哪裡,跟打聽他的搖錢樹種在哪裡有什麼區别?”
“難做我也要去做。”昏暗環境給了他安全感,四仔緩緩取下臉上毫無表情的兔子面具:“以前我隻是漫無目的地找。但是現在我很清楚,天河一定有鬼,我已經不想沒日沒夜地看鹹帶了。”
四仔擡起頭,竭力排除雜念,像是抓住一條救命稻草,很快變得滿懷希冀:“他們既然要假裝明星公司,就一定會有人來‘驗貨’,隻要能查到入夥的有哪幾家海外公司,我就不用再大海撈針。”
“你說的都很有道理,但你忽略了一件事。”隔壁的動靜越來越露骨,莫妮卡隻好離得更近,盡管身處夜場,四仔身上依舊有着藥酒的氣味,如果不是在說正經事,她定會問四仔會不會在雞尾酒裡放人參:
“雷天恩。他本身就是天河的大主顧,現在他出事,屍骨無存,你覺得這些勾結他的人會不會緊張?你在天河待的時間越長,被Jordi發現的可能就越大,一旦他知道你和雷天恩的過節,就算你不是尋仇,隻是找人,他會信嗎?你根本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他一定會殺了你!”
四仔的感官在打架。
屋外是火,屋内是冰。莫妮卡離得很近,無需刻意觸碰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細微的變化,可她分析利弊的樣子是那樣冷靜,就連呼吸都沒有亂過。四仔不解,她究竟是聽不到那些放浪的煽動,還是真的可以當他不存在?
想這些有用?四仔被自己的貪心吓了一跳,随之而來的是排山倒海般的自我厭惡:“殺了我,也好啊。”
歡愉戛然而止,耳畔潮湧的浪灘再度轉為一潭死水。
“你在說什麼?你不可以死!”莫妮卡斷然出聲:“死人永遠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
“那你呢?你又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麼?”
能言善辯的莫妮卡,少見失了語,節節敗退。
而四仔卻步步緊逼,直到将人抵上桌沿,無處可躲:“為什麼想要幫我?為什麼一定要管我?我什麼都沒有啊……”
眼見那顆頭顱越垂越低,莫妮卡不忍呼喚:“四仔……”
左腿忽然邁入禁區,四仔仗着體型幾乎将莫妮卡架在原地,厚熱嘴唇貼着她的耳根問:“非要說的話,你是不是想要這個?”
哪個?莫妮卡的手被牽起,撩下形同虛設的背帶衣,在引領下向着陰暗潮濕的腹面深潛。
她的手指在出汗,脊背也在發抖。厭惡我吧,四仔絕望地想象,他會被推開,也許還會再吃記響亮的耳光,然後一切就會徹底結束了。
的确該結束了,隻是結束的方式,和四仔想的,有那麼一點不一樣。房門被踢了一腳,接着過道中傳來馬仔慌張氣急的喊叫:
“别搞啦!差佬掃場,不想坐牢就快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