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如奔原之獸般一路橫沖直撞,掀起的勁風刮過莫妮卡耳畔,發絲也為之顫動,她扭過頭去觀望,好奇:“他沒事吧?”
龍卷風也終于尋到将尴尬揭過去的由頭,暗自松了口氣,借機解嘲:“你說呢?”
那語氣神态,可謂鬼馬十足。莫妮卡沒好氣地剜了滿肚子壞水的老阿叔一眼,扶着他站直身體,又一瘸一拐地去追王九。
比起直截了當的殺人,王九更愛戲耍他的獵物,一追一放是基本操作,如何使那些驚弓之鳥腎上腺素飙升,全力以赴的掙紮,更是他無師自通的“學問”。但倘若他要下死手,效率依舊出奇地高,比如現在。
馬仔們早已七零八落,一動不動,根本不值得王九投去半個眼神。他抓住貨櫃祥,用腳踩住那顆驚恐的頭顱,絲毫不顧對方早已失去反抗之力,拳拳到肉。
“王九,停手。”盡管王九已過激到異常,莫妮卡還是大着膽子上前。
可怕嗎?鬣狗進食,總是剖腹掏心的。眼前血肉橫飛,鮮紅濺上王九臉頰與鏡片,肆意揮毫塗抹,大寫的瘋狂。
“我沒事,你看看我。”少見的軟語溫言,試圖招回修羅道上的魂。
王九聽到了,兩隻耳朵都聽得很清楚,莫妮卡還活着,活蹦亂跳。
是啊,詠春妹怎麼會死?更可笑的是,他又為什麼覺得她會死?況且就算她死,對自己非但沒有壞處,還少了一個妨礙他的人。
“還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想她死。”礙事的煩音自四面八方來,全方位攻嘲着王九:“哈哈哈哈哈……你玩完啦!成佛你未夠班,成魔你未夠惡,你隻配做賤人、做餓鬼、做她腳下的一條狗啊!”
不!!!
拳峰上明明都是别人的鮮血,為何,為何沒有半點暢快?王九倒吸一口涼氣,無意識地喘籲。
不,他王九隻活這一世,沒有人能比他自己更重要。
遠離她,一定會好的。王九繞開莫妮卡,扭頭便走,管不得這到底是暫且退避,還是潰敗奔逃。
“王九?”莫妮卡隻當他覺得鬧了笑話,别扭勁上頭:“這個傷口的确做的很逼真,連老阿叔都沒看出來,不過有一說一,誰叫你們随時随地都戴副墨鏡影響視力啊?”
“你這麼緊張我,我真是受寵若驚。”
“王九,我……”
沒完沒了沒完沒了沒完沒了!王九不堪其擾,隻想立刻封住那張滿口鬼話的嘴,他一把将人撈進懷中,摁着後腦堵了上去。那不是親吻,更像一種洩憤,尖齒粗暴地劃開柔軟的組織,莫妮卡越是掙紮,溢滿口腔的血就越是甘美。
就這樣,王九一邊告訴自己是人都沒什麼兩樣,一邊加深着掠奪,仿佛光怪陸離的世界裡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彼此供養,彼此掠奪。
可偏偏,有一個人正在靠近。
沉重清晰的腳步越來越大,莫妮卡聽見後掙紮得更加厲害,王九将人鉗在懷中,側頭去看。
嗤,龍卷風果然是個老不正經。跟莫妮卡親個嘴,他還看得這麼起勁。王九毫無顧忌,反倒直勾勾盯回去,故意親得更大聲,明晃晃挑釁。可龍卷風隻是凝視,他的眉頭雖不自覺起皺,卻始終沒有下一步動作,什麼都沒有。他不是信一和十二少,表現得越淡定,就越顯得王九像個跳梁小醜。
王九一下洩了心氣,同時被莫妮卡連捶帶打的推開。
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王九用袖子揩了揩被咬傷的嘴角,帶着一班小弟,揚長而去。
留下一堆爛攤子,還得莫妮卡自己收拾。
被這麼一攪合,就隻剩下了尴尬。莫妮卡默默擦嘴,龍卷風也并不發作,隻用一種若有似無的眼神飄忽地幹擾,一旦莫妮卡盯回去,他又把頭轉開。莫妮卡總覺得龍卷風的眼神很mean,弄得她總有種偷吃被男友老豆現場抓包的錯覺。
這能怪她嗎?明明是王九狂犬病發作!她打又打不過!最可恨的是老阿叔也不上前幫忙,還在旁邊看熱鬧,反正她是不會反省的!
可偏偏龍卷風什麼都不說不問,莫妮卡的諸多辯駁也沒了用武之地。這樣的僵持直到上車都不曾消解,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坐開,卻不可避免地身處同一空間中。
還是阿柒最先繃不住了:“咦,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仇?”
莫妮卡打哈哈:“阿柒叔你真會說笑,怎麼會有仇呢?”
龍卷風:“……”
沉默幾息,又是不約而同地開口。
莫妮卡:“阿叔,你為什麼會親自來?”
龍卷風:“我不會告訴信一。”
“……”兩個人再次同時被對方噎住。莫妮卡是徹底放棄治療,龍卷風則是根本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為什麼要親自來葵湧,他也想不明白。所以龍卷風選擇堅持自己的話題,杜絕引火上身:“但你總要做決定。”從這四個人之中選一個。
莫妮卡擡起眼簾,反而問他:“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麼選呢?”
龍卷風不禁在前座支直了身體,認真思考答案。
他本該脫口而出為信一撐腰,卻在細想中看破了自家頭馬的不足,信一是他親手帶大的,樣樣優秀,除了沒什麼得失心外簡直好得不得了,但虧也虧在這裡,認真起來的信一對莫妮卡簡直毫無保留,他太安全了;王九則完全相反,一個毫無底線,張狂放肆的危險人物總會比較搶鏡,可龍卷風知道,莫妮卡骨子裡決不允許自己屈居人下,她會試圖去掌控局面,享受征服的過程,倘若始終無法掌控,她一定會抽身離開;十二少嘛,是有那麼點大智若愚的意思,但是又不多,歡快跳脫的性子是讨年輕女仔的喜,卻和莫妮卡的事業心不搭邊;至于四仔,情緒穩定,溫良能幹,相處久了才會知道他根本不是沉悶無趣,龍卷風不得不承認,他很适合莫妮卡,隻可惜他有一段注定無法解開的過去,而莫妮卡也斷然不會等他。
每一個都不行。
半道殘光冷不丁閃到龍卷風的眼睛,逼着他在後視鏡中同自己對視,心中不由自嘲:肺癌老人終于出現幻覺了。
“我叫你選誰,你就會選誰?”最終,龍卷風也沒有給出一個回答。
“怎麼可能?”莫妮卡撇撇嘴:“我連我老豆的話都不聽。”
是啊,這才是她。龍卷風閉上眼靠住椅背,不再說話了。
等到和信一會合,他也被莫妮卡衣服上的血吓了一大跳,等到确定她沒事,才算松了口氣。事情還沒完全了解,周年慶沒結束,莫妮卡還要趕緊換一身衣服趕去現場,事後還要去福利署把今天的事情說清楚,今天注定是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