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圓迫不及待想逃離這個充滿壓抑,讓他喘不上氣的活動室,也不想面對學姐失望無奈的眼神,即便外面站着的是他一向嫉妒讨厭的景流玉,他還是放下掃帚出去了。
他貼着走廊冰冷的瓷磚,恹恹的,看了一眼景流玉,暗罵他風騷。
景流玉長身玉立,站在他對面,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閑西裝,金棕色金屬腰鍊掐了腰,頭發打理過,側分得很有規章,不正式,又十分精緻,格外襯得肩寬腰細腿長,和灰頭土臉一身掉色地攤貨的喻圓對比鮮明。
說是芝蘭玉樹,滿庭生輝也不為過,一雙深邃的鳳眼在見到他時漾起笑意。
景流玉把一把嶄新的雨傘遞給他:“圓圓,不知道送什麼禮物給你,那天看你的傘壞掉了,這個猜你用得上,希望你喜歡。”
遊戲才剛剛開始,在他叫停或是玩膩之前,喻圓沒有擅自離場的權力。
他隻要光鮮地出現在這隻老鼠的面前,心不在焉的小老鼠又會因為嫉恨,重返遊戲場為他提供樂趣。
遞過來的是一把黑色的折疊雨傘,手柄上停駐着一隻銀色的貓頭鷹,黃色眼瞳,十分可愛。
喻圓确實缺一把雨傘,他的傘已經破破爛爛無法為他遮風擋雨,這把傘上的貓頭鷹他第一眼就喜歡。
但景流玉字字戳他痛點,他又想起那天被淋成落湯雞的自己和衣冠楚楚為人簇擁的景流玉,一下子喚醒了羞恥。
甚至剛剛被蘇釀說過自己不如景流玉的戳心感也一起湧上心頭,千萬種滋味讓他對景流玉漸漸淡卻的痛恨嫉妒卷土重來。
他惡狠狠瞪了景流玉,更不想被讨厭的人看輕,凝視了幾眼貓頭鷹,就冷冰冰地拒絕:“不要。”
等他有錢了可以自己買。
景流玉被拒絕面色不改,全然不知尴尬是什麼,微微彎下腰,注視着他的眼睛,繼續勸道:“圓圓,我是哪裡做的不好嗎?你似乎很讨厭我,這把傘就當我賠禮道歉好麼?上面已經刻了你的名字,是屬于你的,如果你不收的話,拿去丢掉也可以。”
他語氣中充滿了真誠和溫柔,甚至可以稱得上哄。
雖然沒有卑躬屈膝,照比那天面對旁人時候外柔内剛的高姿态已經算得上低聲下氣。
喻圓站直了身體,餘光往下一瞥,再擡眸,撇嘴問他:“你是在求我嗎?”
“如果是呢,圓圓願意收下嗎?”
喻圓的話有些冒昧不講理,景流玉好像不知道哪兒被他吸引住了,一定要和他做朋友,連這都能忍。
喻圓被他連刺帶哄,一時憤怒一時得意,憤怒源自于嫉妒,得意又來自于他扭曲的心态,對旁人高高在上的景流玉,竟然要求着自己收下他的禮物。
他的臉上抑制不住露出小人得志的神采,目光在景流玉身上逡巡一圈。
他剛受到排擠,還被喜歡的學姐拿來和眼前這位“天之驕子”對比,而現在呢,這位所有人簇擁的驕子上趕着給他送禮物,要和他做朋友。
喻圓“勉為其難”接過了景流玉的禮物,頗為傲嬌地揚揚下巴:“好了,你可以走了。”
景流玉竟然真的乖乖聽他的話立刻走了。
喻圓盯着他的背影,發現他走起路來的背影竟然都像刻意修煉過的,姿态不偏不倚,步伐不快不慢,一步距離不長不短,一點兒不雅和錯處都挑不出,更甚至每根頭發絲都從容優雅。
他收回目光,低聲啐了句做作。
喻圓向景流玉發洩了心中的惡意,再次回到活動室,室内的同學紛紛把目光投向喻圓,學長目光複雜,小心翼翼地問:“你們認識。”
照理這樣天壤之别的兩個人,景流玉要找喻圓做什麼?
“喻圓,你和景流玉這樣的人都有交集嗎?”
“你們關系很好,這是他送給你的嗎?”
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或是豔羨,或是好奇,或是疑惑。
喻圓後背酥麻,兩腿發軟,緊緊握住傘柄,從未有過這樣成為全場中心的經曆,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興奮。
他故作矜持地點頭:“是啊,我都說不要了,他非求着我收下的。”
說完,他忍不住瞥向蘇釀,想看到她對自己崇拜的表情,隻是她的神色依舊複雜。
喻圓感到一陣受傷,收回了視線。
其餘人不管信也好,不信也罷,紛紛發出驚呼:“哇!真的嗎?”
“喻圓你也太厲害吧,景流玉竟然也會求人,真的假的?”
“你們什麼關系啊?”
有眼尖的人贊歎他這把傘:“這個牌子的傘很貴呢,真漂亮,景流玉可真舍得送你禮物。”
“這也不算什麼吧。”喻圓故作輕松,實則他并不知道這把傘價值幾何,隻覺得冰涼的金屬傘柄如烙鐵一般灼熱。
從景流玉那裡借來的光輝由這把昂貴的傘為媒介,把喻圓鍍成了一隻鎏金老鼠。
隻要這隻老鼠保持緘默,台下觀衆自然将他當成一隻純金耳鼠,膜拜贊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