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直往前開，然後就沒有公路了，他們走的就是老路，沒有鋪水泥瀝青之類的地面，車子開過去塵土飛揚。第一輛還好，後面跟着的就隻有吃灰。為了向導的安全，他們這輛車不能走第一個，第一個車就意味着未知的危險，他們走的第二個的位置。第三個位置也不好，尾巴上容易被人偷襲，其他車都沒法及時回援。

偏偏這時候還不能關窗，關窗就熱，開窗就有灰塵，兩難的選擇。

車鬥那邊傳來了孩子的哭聲。想到孩子還不滿一歲，司機停下車，呼叫同伴，“休息5分鐘。”

另外兩車報了坐标和周圍情況。大家原地休息。

“要下去休息一下嗎？”寒熠問。

坐久了是該活動一下，蘇辭星點頭，又小聲問寒熠，“我們這次有沒有多的東西……我是說，我可以省着點，能不能分一點東西給那個小孩。那個小孩好小啊，瘦巴巴的。”

他以前見過同事的小孩，才兩歲，臉上肉嘟嘟的，笑起來是天真無邪的模樣。

不該是車鬥裡那個孩子的模樣，幹瘦的像是一隻猴子。

寒熠想了想，從背包裡摸出來一袋奶粉。是很簡單的那種塑封的袋裝的奶粉，有點微微的黃色，放在現代社會可能會被當做垃圾，但在這裡，就是美味和營養的仙品。

蘇辭星拿着奶粉下車。

車鬥裡微微升起一點空間。也下來了三個成年人，分散在四周，不是抽煙休息，是警戒。

車鬥裡有婦女喂奶的聲音，小聲的哄着孩子，孩子咋了一會兒，可能是沒有吃的了，又哭了起來，邊哭邊咬。媽媽說：“沒了，沒了，再咬就打你了。”

孩子扭着要喝，媽媽也沒有辦法，忍着疼還是喂。

她旁邊稍微有些年紀的女人說，“别慣她，給你都咬出血了。”

“……她肚子餓呢。”媽媽歎了一口氣。沒多說什麼，疼也忍着。

蘇辭星把腳步稍微放重了一點，隔了大概一米遠，“你好？我這裡有點奶粉，你拿去喂孩子吧。”

黑布擡起來一點，裡面那個女人還在喂奶，沒有要避諱的，她太熱了，頭發被汗濕的一捋一捋的，又很快被高溫蒸發，臉上都有些一道一道的痕迹。她知道蘇辭星是個向導，向導是人類裡最珍貴的。

雖然說在末世是要小心謹慎，但他一個向導，也沒必要害她們。

“謝謝！”媽媽說。

年紀大一點的那個女人從蘇辭星手裡接過了奶粉，他們有裝水的水瓶，也不用熱水，就那樣大概小半瓶礦泉水的水量，小心翼翼的剪開奶粉袋子，抖了一瓶蓋大小的奶粉進去，再拿手指攪和兩下，就算兌好了奶。

小孩早被香味吸引，從媽媽懷裡鑽出來，頭發黃黃的，也是熱的不行。眼睛倒是黑黑的很漂亮。

她眼巴巴的看着奶，媽媽給她喝了，剛剛拿到，她抱着就不松手，大口大口的吞咽。

媽媽隻是看着她，溫柔的摸了摸她的臉，這時候胸口的血迹透了出來，媽媽簡單的拿了一點草紙塞進去止血。

年紀大一點的那個女人還嗦了一下剛才攪和奶的手指。“别喝太多了，剩一點給她爸，她爸貧血。”

蘇辭星後退一步。

他說不出自己看見這一幕的震撼，也不是心酸，不是疼惜。

他害怕。

寒熠走在了他身後，“怎麼了？”

“……我想上車。”蘇辭星往那邊走了兩步，“可能有點暈車，我有點想吐。”

寒熠的關注都在他身上，趕緊扶着他回車上，喂他喝了好些水。“水裡放了一些電解質，你多喝一點，出汗多了就是會缺乏電解質。”

蘇辭星的身體都有點在發抖。

寒熠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不發燒，還有點冷汗。

向導的身體不好，這樣的惡劣環境是對他們的一種折磨。寒熠都有些後悔把他帶出來了，萬一生病，在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蘇辭星有可能會死。他把司機叫過來，“轉道去‘鸢尾’駐紮地，費用我來出。他有些不舒服。”

司機看蘇辭星意識昏沉的樣子，也是唬了一跳，向導如果在他車裡出事，他後半輩子都要在監牢裡過了。

“先說好，現在才去鸢尾，有點背路，還有一條峽谷要過，太危險了。”司機說。

“先往那邊走，我認識‘鸢尾’的人，聯系燈塔讓他們來接，這樣我們在半路就能碰頭。”寒熠說。

“那中央基地呢？”

“先不忙去了，向導安全第一。”

蘇辭星恢複了一些，忙拉住寒熠，“沒事的，我們繼續去中央基地。我好些了。”

“可是……”寒熠不贊同。

蘇辭星說：“下一個休息的地方還要多久到？”

“一個小時。”

“那我們繼續去那裡。”蘇辭星說，“我隻是一時有點不适應，沒有大事。如果實在不舒服，我會說的。繼續去中央基地吧。”

寒熠看着他，蘇辭星握住他的手。

“……把那個電解質水也分點給那個媽媽喝吧。我喝不完。”他說。

寒熠明白剛才是什麼情況了，他沒有責怪蘇辭星聖母，也沒有勸他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要他去适應，寒熠隻是默默地聽從，他把電解質水從瓶子裡倒出來用了一個塑料袋裝起來，又拿了一小袋他自己的“能量棒”，一起拿給後面車鬥裡面的媽媽，并且看着她吃完，一點不剩。

寒熠聞到了血腥味，從自己包裡拿出兩顆消炎藥和幾根碘伏棉簽，一起塞給媽媽。

“謝謝你們。”媽媽說。

“沒什麼。”寒熠還是那個冷漠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