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哈……還好趕上了。”
明明毒針沒有一根紮到他的身上,但是他好像中針般被重重釘在原地,他張了張嘴,壓抑住喉嚨的癢意,僵硬地一寸一寸擡起頭。
淩亂的青絲垂下,胡亂撫過他的臉頰,他識海空白了一瞬間。
簡蘇目光幽深地盯着他,盯得他頭皮都要發麻的時候。
她指着自己袖子上的一塊缺口,用力扯了扯,冷笑了一聲。
“我說啊,你想什麼呢?”
寂輕塵垂眼,一眼就看到素白手上被銀絲勒得青紫的痕迹。
他順着銀線的另一端望去,發現簡蘇竟然是把傀儡卡死在不遠處的石頭上,借力朝自己撲來的。
速度要想越快 ,自然就需要借更大的力,那銀絲勒得手也就越發疼痛。
他心髒像是被人用手緊緊攥住,呼吸都頓感生疼。
他從來都未曾經曆過這些。
半晌,他才眼眶通紅地擡起頭,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掉落:“對不起…對不起蘇蘇……我不是故意的……”
簡蘇輕歎了一口氣,忍住疼将手上的銀絲松開,活動了一下腕骨。
她淡淡掃了小塵,眼裡無波無瀾。
若是以往狐狸小人就是喊一句疼,她都要心疼上半天 ,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還是太慣着了。
“小塵,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她牽着銀絲往後收,動作放得很輕。
懷裡的狐狸小人呼吸一窒。
“我既然選擇帶上你,就不會輕而易舉丢下你 ,可能八瞳蛛确實很難對付,但不是無解的。”
“你該待自己好些,你若是受傷了,我也會心疼的。”
銀絲滌蕩在小塵眼前,他的眼角還挂着淚痕,垂着頭,安靜得不像話。
簡蘇扯到最後的一段銀絲,發現扯不動了,低下頭,驚覺剩下的另一端被狐狸小人緊緊攥在掌心,抵在胸前。
而細長的眼睫毛不時撲朔,顯然是已然沉沉睡去。
沈秋離瞧了半晌,見着簡蘇原本冰冷的臉上劃過幾分無奈,才輕咳一聲,從後面鑽出來。
簡蘇斜睨了他一眼,抖開新的鬥篷,将狐狸小人穩穩背在身後。
“噗嗤。”她手起刀落,将刻刀捅進八瞳蛛的腹部靈核處,源源不斷的黑氣從八瞳蛛身上湧入嘲風刀身,自刀尖開始,黑氣被轉化成愈發純淨的靈氣,充盈整個刀身。
[叮!叮!叮!]
簡蘇挑了挑眉,這是終于能升級刻刀了?
但是緊接着就是一陣漫長的沉默,久到她懷疑系統是不是出故障了。
她又等了一會,依舊無事發生,看來她這是被系統耍了,刻刀離玄階還差一步。
她指尖摩挲過刀柄,有了另一番思量:“走吧,去烏骨鳥巢穴裡面看看怎麼回事。”
沈秋離往嘴裡塞了幾顆恢複的丹藥,欲言又止。
簡蘇站住腳步,安靜地看着他。
沈秋離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啊師妹……我前面那些話,不是有意的。”
簡蘇的手指一路摸過刀背,停頓在刀尖的位置,她想了想:“換做是你,在那個時候,阿布也不能收進儲物戒呢?”
沈秋離臉上閃過幾分錯愕和悲傷,他沉默了下來,動了動嘴唇:“抱歉。”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保護的東西,有時候也需要做出取舍。”簡蘇彈了一下刀,刀身嗡鳴,發出金石之聲。
她輕松笑了笑:“隻是我希望沒到最後一刻,在至少還能同行一段路時,能搭一把手就行。”
簡蘇掀起眼,直視沈秋離:“無論是你,還是我。”
沈秋離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裡已經有了幾分笑意:“我現在可是個廢人,還是得要師妹多多照拂一下才行。”
簡蘇無奈搖了搖頭,率先一步踏進了黑霧之中。
—
烏骨鳥世代都将巢穴搭建在血崖的崖底靠外的地方,它們在此地啄出一個又一個洞窟,用來為下一代遮風擋雨。
而現在,每個洞窟都不約而同地淌下濃稠的黑水,腥惡臭味沖天而起。
“滋啦聲”不斷,一滴黑水掉下,輕飄飄砸在下面的石筍上,頓時就将石筍的尖端腐蝕了個徹底。
沈秋離被吓了一跳,習慣性也想拉着簡蘇躲像一旁,但是手還沒伸出就抽搐了好幾下,某種疼痛的記憶在尖銳爆鳴。
他深吸一口氣,不敢去賭。
簡蘇旋步繞過幾個黑水漬,停下了腳步:“不用再進去了,就在這裡吧。”
沈秋離有點摸不着頭腦,自己走進去探情況了。
劇烈的風在洞窟裡呼嘯,風聲被凹凸不平的窟壁磨出凄厲的叫聲。
沈秋離一臉蒼白,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出來。
隻見他身後,符篆召出來的風将所有沉沉的灰霧吹開,視線豁然開朗後,洞窟地上密密麻麻躺着一片又一片的烏骨鳥屍體,灰白色綿延不絕,透出一陣絕望不甘的死寂。
洞窟頂無數的黑水砸到烏骨鳥的屍骨上,“滋啦”聲不斷。
這就是腥臭沖天的來源。
簡蘇眸光閃了閃,道:“因為它們,早就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