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早上,晨霜消融,明燭頂着兩個黑眼圈站在院子裡,身前雞圈裡雄赳赳的大公雞在咯咯叫。
雲城日日陰雨連綿,今天難得出了次太陽,月姨早起把受潮的床鋪搬去院子裡曬。
她幹了許多年活計,為人做事幹脆利落,力氣又要大尋常少年人許多,于是她将所有被褥一股腦全搬了出來。
比她人高的棉被遮住了她的視線,但小院的路線她閉着眼睛都能走。
“哎呦。”
明燭背後被撞了一下,還好是柔軟的被褥,不然她差點面朝下摔進雞圈裡。
月姨忙轉了半邊身子。她從厚厚高高的被褥牆後面探出頭,發現一個瘦削的白衣女子站在雞圈旁,女子頂着個大黑眼圈,蒼白的小臉滿是憔悴。
“啊,姑娘,你醒了啊。”
月姨認出是明燭,面露擔憂,她匆匆把被子放在一旁的竹架上,在圍裙上抹了一把手就去扶明燭。
“您好,我醒得早就沒打擾。”
明燭有些不太好意思,她本來正在對着可惡的大公雞指指點點,沒想到被撞了個正着。
“是姑娘啊,月行和我說了你要在我家借住。周月行,就是照顧你的那個男的。”
明燭跟在月姨身後幫忙,她手臂沒完全恢複隻能幫忙鋪開被褥。
被褥有淡淡的皂角和樟樹味,在陽光照耀下氣味彌散開來。
月姨進雞圈掏了幾個雞蛋出來,又去旁邊的土裡揪了幾顆小蔥,要去廚房給明燭蒸碗雞蛋羹。
“姑娘,既然以後住在這了,也别拘謹,叫我月姨就行。雖然日子清貧了些,但也别委屈了自己。”
一大早小院子裡就忙碌起來。
用柴點火,水汽蒸騰,撒上香油小蔥的雞蛋羹在碗裡咕噜咕噜,就像尋常人家一樣的煙火氣。
“謝謝月姨,月姨叫我阿燭就行。”
剛剛明燭起來後也觀察過周圍的環境。
她和月姨、周月行三人是住在一個二出的小院,街道對面兩排都住着人家。
他們住的小院不大,中間的幾間房隔斷了前後院,前院有一塊小菜地、雞圈和水井,後院裡種着一顆青梅樹,不過現在已經全是枯黃的葉子了。
前院左側的小廚房也很小,竈前最多容得下兩人,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所有的東西都很齊備。
明燭坐在竈旁,隔着水汽,隐隐約約可見月姨忙碌的身影。
想到了過世的外婆,明燭短暫地忘卻了周月行的醜惡嘴臉。
“你這孩子也是,家裡多了張嘴也不是什麼事,怎麼還交了食宿費呢。”
月姨打心眼裡就喜歡這個姑娘,撇去其他原因,這孩子不僅僅生得一副好容貌,還客氣懂得感恩。
明燭不由得一愣。
什麼食宿費?想到昨晚和周月行的談話,明燭猜應該是周月行給她挖的坑。
真是陰險小人!不管等等周月行開出了什麼價格,她不得不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她覺得自己應該和周月行好好談談,以防再有什麼隐藏條款讓自己吃虧。
而且眼下情形,趕緊聯系上系統走人最為重要。到時候她可不認這個賬,周月行就偷偷哭吧!
想着想着明燭竟嘿嘿笑出了聲。
明燭不知自己的的小動作被門外的人盡收眼底。
“早啊姑娘,看來恢複得不錯呢。”
周月行洗漱完進了廚房,他說話帶着鼻音,應該是剛醒不久。
他披着大氅,頭發未束,眼下有圈淺淺的烏青。
小小廚房空間不大,站了三個人都不好挪騰身子,月姨把二人都推了出去。
“月行你和阿燭都去外面呆着,站在這怪妨礙人的。”
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他們就這樣坐在了雞圈前的藤椅上。
一人坐一端,兩個人話不投機半句多。
“阿燭?是哪個燭?”
周月行打桶井水洗了個半青不紅的蘋果,随意一擲擲在了明燭的懷裡。
手心的蘋果冰涼,明燭開始懷疑這個蘋果是不是也要給錢。
“免費的,換上面那個問題。”
明燭半信半疑,“燭光的燭。”
自己叫什麼全憑明燭心情,畢竟行走江湖,沒人嫌棄自己馬甲多。
周月行像是并不在乎明燭的回答,他抓了把玉米粒撒在了雞圈裡,雞在他腳前圍了一圈。
看他這樣怡然自得,明燭也不好在月姨面前提起昨天的事。她從心底裡覺得月姨可憐,老人家被瞞得這麼慘慘,周月行幾天工錢就有幾十兩,家裡還住青磚房穿麻衣。
這個人說不定就是個纨绔子弟,天天在外花天酒地一擲千金,家裡的老人隻能省吃儉用。
這樣想着,明燭更看不起周月行了,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啊。
“用完飯,麻煩阿燭姑娘到院後的那顆梅子樹旁,我和姑娘你詳談昨晚的事情。”
“嗯。”明燭應了下來。
她忽然叫住轉身離開的周月行,小跑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