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明燭還沒有睡。
燈火跳動,樹影綽綽,明燭伏在小桌前仔細研究她買來的寶貝。
從酒館回來時她在尋常商鋪那買了一些必要的東西。
她信不過周月行,所以自行尋找了一些防身用品。雖然和周月行的行頭相比過于簡陋,但已經是她想到的最全面的了。
市場上買不到毒藥什麼的,明燭購入了一隻貼身結實的皮質腰包,腰包裡有一隻不是很鋒利的匕首、幾小瓶傷藥,還有自制辣椒水。
采買路上戴着面紗并沒有引起人們注意,明燭也很順利地摸清了雲城的主路。
這一路多見小橋流水,青磚黛瓦的窄窄巷道通向各處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其中道路彎彎繞繞,明燭覺得實在有必去摸排清楚。
明燭攤開從小童那買的簡易雲城地圖,慢慢标記圈畫。
這個地圖繪制十分潦草。房屋是正方形,商鋪是三角形,河流就像一條條蚯蚓。但明燭看得十分耐心仔細。
這家是林家點心鋪,他們家的桂花糕好吃;那個是百味樓,就是明燭下午進去探聽消息的小酒館……
明燭将一個三角形重點标紅,寫上“聆月軒”。
在街上采買的時候,明燭就發現這個地方的客人絡繹不絕。她問了百味樓的酒館小厮,那是雲城最大的消遣娛樂場所。
你在這可以喝茶飲酒、賞舞聽曲,有時甚至可以見到異域而來的美人。
這裡也是凝霜來到這個時空的第一個落腳點,她的任務身份是西域而來的樂姬,任務是找到聞風閣大少主并讓他在江湖重振聞風閣。
明燭對這個同事印象不深,隻是單位裡都評價她是個認真正義的人,完成任務不僅保質保量,而且會為任務中的可憐人鳴不平。
現在好好的人杳無音訊,明燭唏噓不已。
而聞風閣,明燭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打聽到了消息。
當時在小酒館明燭選擇坐在了那兩位壯漢的後桌,躲在一旁聽了許久,喝了一壺又一壺茶水她大緻了解了如今情況。
聞風閣是虞朝開國擁護皇權的江湖組織。
在戰亂時期,一群江湖俠義之士團結起來舉劍保護天下百姓。後來天下統一,聞風閣也就在雲城外的栖雲山安定了下來。
現在,栖雲山人去閣空,數年前閣内内鬥,聞風閣分崩離析。
那兩位壯漢原是聞風閣的劍士,在聞風閣倒台後他們投身市井靠跑镖過生活。
他們口中的聞風閣大少主徐舟行是個背棄俠義的小人,而一個叫“周竹吟”的西域女子更是導緻聞風閣崩塌覆滅的罪魁禍首。
簡直像在聽八卦一樣,徐舟行被周竹吟美色蠱惑,使用西域暗器抛棄背棄父訓,最後他在聞風閣被屠那日夾尾而逃。自此以後,那位叫“周竹吟”的女子也畏罪自行了斷了。
在時空穿越前,明燭得到的資料并沒有聞風閣後續的發展。她隻知道聞風閣以劍為宗,“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所以他們都佩劍行俠,閣内人不用暗器毒藥。時空管理局對于該時空掌管的的資料也很少,隻說找到失聯的同事凝霜,而聞風閣内亂被屠、徐舟行消失是她到了該時空才知道的。
如此說來,凝霜也是後來才知道實情在任務過程中遭遇了不測。
明燭意識到自己竟是被騙來做的任務,這簡直是在挑戰地獄難度,連樓都沒了,還怎麼重振?這簡直就是重建!
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大少主,讓明燭連改變他的機會都沒有。
屋外秋風呼嘯,屋内明燭腦袋裡一團漿糊。思考中,明燭沒發現自己的筆靠近了燭火,火焰舔舐着筆杆發出噼噼啪啪的怪響。
慌忙移開筆,手中竹毛筆的杆子已經烤得焦黑了,這時候明燭才發現燭台下壓了一張紙條,紙上蠟滴落了一圈,應該放了許久。
小心把蠟印弄掉,紙條上的内容非常簡潔:
『明日巳時,同我出門,戴好面紗』
筆迹很熟悉,是周月行留的紙條,看來他知道自己出門了。
明燭猜想應該是周月行引薦她去做工的事吧?正好趁機會打聽和凝霜、聞風閣相關的線索。
調查凝霜下落,找到“天選之子”大少主,幫他重建聞風閣讓時空運行穩定,現在看來真是道阻且長。
面對十分艱巨的任務,明燭無奈躺倒在床。
——
封建王朝的時空沒有鬧鐘,但月姨養的雞比鬧鐘準時多了。
從井裡打水洗臉,明燭正好遇見周月行在喂雞。
他真是個極其悠閑的人,侍花逗鳥、種菜喂雞,周月行也沒有幹得狼狽,反而幹淨舒朗。
這就是先天歸隐聖體嗎?明燭想起了自己的退休金,恨恨地把藥膏抹了滿臉。
“你幹什麼活的?”
明燭把水潑到小菜園,湊過去抓起一把小米粒,雞在她腳下圍了她一圈。
“賣藝,在聆月軒。”周月行答得漫不經心。
明燭心中一驚,天下真有這樣巧的事。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昨晚還白白想了一晚上如何混進聆月軒呢,這還算是順風順水。
“我也和你一起嗎?”明燭假裝問得随意。
“嗯,在我眼皮底下,你跑不掉。”周月行淡淡道。
看着她?那她怎麼行動?
“和你做一樣的工作?”
明燭開始懷疑周月行的用心,這人是不是目的不純。
“打雜。”周月行答得自然。
明燭聽到這個答案并沒有給出太大反應,打雜還好,這樣就不用時時刻刻和周月行在一起了。
思考良久分析利弊後明燭選擇坦然接受打雜這個活。
“工錢多少?”
“應該是一個月二兩。”
“等等就去?”
“嗯。”
周月行點點頭,他拍掉手上的灰塵,修長的手指把井口旁的面紗勾起來遞給明燭。
“戴上吧,别把東家和樓裡客人吓跑了。”
根本無心吃完早飯,明燭随便喝了點粥就跟着周月行出了門。
此時街上已經有了不少人。
雲城百姓習慣了早起晚睡。路邊小販挑着擔子賣沾滿露水的瓜果蔬菜,有熱氣蒸騰的面館包子鋪,趕路的孩童乘着小舟去書塾上課,身量高挑的少男女撐着小船在賣香囊和手帕。
她跟在周月行身後,周月行卻也戴着帷帽遮住面容,在大街上的兩人看起來就不像老實百姓。
二人走在街上,引得行人紛紛側目。
周月行步伐不快,他雖然隻背着一隻笛子,但卻很快被路人認了出來,身後緊緊跟着的明燭也引起了路人注意。
明燭聽見有路人在議論他們。
“好幾日沒聽見聆月軒樂師的笛子了,或許是告了假沒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