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和煦,空氣靜谧,走在前面的人安靜如雞。
這種情況明燭不是遇到一次兩次了,莫名其妙的試探和惡意,她早就有了做“周竹吟專用背鍋俠”的素養了。
像這種情況,光天化日之下,這人肯定不會貿然動手,就算是身份尊貴之人,也不願意為一個小人物沾一身灰。
所以明燭決定,自己安安靜靜地做個鴕鳥,裝作聽不懂、一問三不知就行。
明燭其實并不熟悉前廳的路徑。
“周樂師是咱們樓裡吹笛吹得最好的樂師,就是很少與人往來……所以房間偏僻些。”
“……麻煩姑娘帶路。”
身後的聲音沉穩卻帶着審視的味道。
二人在隔間走廊衆多的前廳旁繞來繞去。
周月行的房間真的很難找,明燭平日裡也不會在樓裡去主動找他,雖說他曾經和明燭說過自己在雅樂─管弦三号間,但明燭也隻能想個大概方位。
明燭有些汗流浃背了。
這些日的雅樂間比往常更無序、喧鬧些。因為東家不在,又是歌舞樂人的工作間,一路上也有不少還沒上工的樂師舞者在走廊樓梯上閑談說笑。有些人注意到明燭和身後男子二人的詭異氣氛,也不禁側眼相看。他們唇耳交接,見有人來了也不躲避,隻是奇怪怎麼會有這樣金貴的老爺往舞女樂師這樣的下人地方鑽,還帶着後院幹雜役的丫頭。
頂着各處探究的目光,明燭假裝不經意地擡頭去偷瞄各房間的門牌,終于看見了管弦一号間。
“姑娘對這裡不熟?是剛來樓裡?”
身後危險的聲音又傳來。
“我是後院管灑掃那邊的,這裡不常來。”
明燭說完又覺得自己簡直是昏了頭,為了點小費卻攤上這麼一尊大佛,她都不敢回頭看上幾眼。現在她更是覺得自己的話漏洞百出。
“阿燭,你怎麼在這啊?”
有人在叫自己?明燭側過臉,發現是打掃雅樂間剛出來的小雜役,平時和明燭打過幾個照面,彼此也能叫得出名字。
“你身後這位客人是?”
小雜役把手裡插着幹枯桂花枝的花盆端到外面的小推車上,疑惑地打量着明燭二人。
“這位客人來找周樂師。”明燭硬着頭皮答道。
“哦……還以為你來找你家周樂師呢,我剛剛給管弦三号間換了花,你們進去吧,周樂師現在沒上工,在裡面擺弄他的小玩意兒呢。”
這小雜役全然沒有察覺到明燭和身後中年男人二人之間的奇怪氛圍,隻樂呵呵地推着小推車,臨走時還用暧昧的目光掃了眼明燭。
“……”
這就是八卦同事嗎?明燭處在“生死”邊緣試圖自救,她的好同事硬是推了她一把。
“看來姑娘和周樂師熟識。”
他們站在管弦三号間的門外,身後的男人停在了明燭身側。他的身影能将明燭的身形全部籠罩在内,整個人像一堵黑漆漆的牆。
明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如芒在背,整個人處在一個想逃又逃不掉的狀态。
“我是周樂師的遠房親戚,家中變故,來雲城讨生活投奔了他……”
男人探究的目光更甚,周身氣場似是冷下去好幾個度,他即使站在房門前也不去敲門,如今目的地近在眼前,他此時又好像也不急匆匆地赴約了。
“果真如此,姑娘……”
吱呀──
中年男人接下來的質問被打斷,面前的雕窗木門被人從裡拉開了。
周月行所在的管弦三号間面陽通風,雖然在走廊盡頭,卻也隔絕了喧嚣,顯得更安靜舒适。屋内陳設雜物很少一覽無餘,唯一醒目的是窗邊花瓶裡插着的點點紅梅。
來開門的男子背着光,熟悉的白衣邊緣虛化在暖光裡。
“二位站在周某的門前聊什麼呢,周某很好奇。”
周月行倚靠在左邊門框處,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面前的人,面上并沒有不悅或者疑惑。
“我的表妹家裡遭遇天災來雲城投靠我,顧老爺,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子。”
周月行的語氣似是譏諷又似玩笑,他泰然自若地胡謅着,像是确有此事。
所以說周月行聽到了二人在門外的動作,也在最合适的時候救了場。
明燭暫時松了一口氣。
等等,顧老爺?是明燭想的那個顧老爺嗎?
顧府的老爺顧濤是習武之人,雖說沒了實權之後深居家宅很少露面,但明燭還是覺得面前這個不怒自威的男人就是自己想的那位“顧老爺”。
如果真的是顧府的老爺顧濤,那自己的一些猜想其實是有道理的,比如周月行确實是認識顧家的,說不定還頗有淵源,明燭這樣想。那這位顧老爺來找的是“周月行”,還是聞風閣昔日大少主“徐舟行”呢?如果真的是顧府出賣了聞風閣,周月行會不會真的在這手刃顧濤?那誰會赢啊?
明燭忽然害怕自己的廉價保镖一時沖動,擡眼擔憂地忘了眼周月行。
周月行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對上了明燭的目光。
“我先走……”明燭開口準備溜走。
“顧老爺,您不覺得這位女子身世實在可憐……唉,在下也是沒什麼本事,隻能介紹表妹來雲城做個小雜役……”
門内那人顯然不想把事情這樣掀過去,奇怪的是,他竟然還是笑着的,那個笑容還甚是無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