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燭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她側臉望向周月行,發現他面色坦然,但袖裡護腕的暗器已經蓄勢待發。
看來确實有人埋伏在此。
簾中挑出一把長刀,刀未出鞘;刀看起來十分沉重,但車裡那人端得很穩。
“跑不跑?”明燭側頭輕聲問道。
“……可以。”
白雪的反光削弱了刀光劍影,刀鞘落地發出“砰”的悶響。幾乎是在他們準備轉身的一刹,一個人從馬車裡殺了出來,長刀直刺周月行。
那人武功極高,身材魁梧,腰間挂着的銅制令牌叫明燭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朝廷中人。他刀劈斬的毫不拖泥帶水,每一式都直取周月行命門。
而周月行并未佩劍,暗器又不擅近距離打鬥,他護着明燭,堪堪躲過那人一擊。雖然他渾身是傷,但暗器依舊用得順手,就是那人用刀擋下大半攻擊,受了傷也未見動作遲緩。
明燭知道,這樣下去,他們肯定會很快落入下風。
“别怕,不會讓你死的。”
周月行躲着那人的刀光劍影,他的行動因為傷痕減緩了些,但還能語氣笃定、抽空安慰她。明燭沒答,隻一隻手死死抱住他的腰,另一隻手在腰包裡快速摸索着暗器毒藥。
不管摸到什麼,明燭都一股腦擲了出去。她腰包裡大多都是毒藥迷藥暗器,她擲出什麼,周月行借力打出去,倒真拖緩了些許那人的出手。
“不可能隻有這一人……”周月行咬着牙将不勻的氣息吐出。他原本随身攜帶着不少暗器,但多于前些日的追逐裡幾乎用盡,隻剩手中那把銀蛇匕首,隻能勉強自保。不過他沒想到明燭竟然能用有限的材料制出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毒藥迷藥,他更加笃定自己的念頭。
這讓他想到前些天自己在顧家大堂時,他蟄伏于暗處,看到李載祯和明燭在一起的那副樣子。想到那個那人,周月行不由得心中冷笑,真是惺惺作态的僞君子。
但他也算學有所獲。
“喂,周月行你認真點!我的東西快用完了,你能不能脫身?”
明燭掐了一把周月行的腰間軟肉。她不知道這個人怎麼陡然面色陰沉又轉而揚眉冷笑的,隻當這人戀戰殺紅了眼,趕緊提醒他。
“……這人若是握刀,恐怕這世上無人能敵,若是我沒受傷還能逃。”
“可是我沒有緻命的毒藥,他對迷藥沒反應啊。”
“嗯,邢嶺來了。”
幾乎是周月行話音剛落,刀劍铮鳴聲在明燭耳邊炸開。那聲音在寂靜的小巷十分刺耳,像是洪鐘一響,直往人腦子裡撞去。
那抹黑影擋在他們面前,很快與那個刀客厮殺開來。
但明燭想象中的得救并沒有到來。四面八方皆有穿甲持器的兵士湧來,他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逼近三人。
“麻煩。”周月行回頭,對上明燭的眸子。
他看見她的慌張和強裝鎮定,擡手,又垂下了,時間緊迫,他強壓下自己的妄念:“阿燭,你聽我說,這次我自己本就沒準備全然脫身,或許隻有你明了一些事,我才能安心。”他喉頭滾動,卻隻是深深地望着明燭:“長話短說。我叫邢嶺帶你走,我若活着,再去尋你。”
他掌心攤開,竟是竹葉符和銀蛇匕首。周月行将東西遞給明燭,帶着一種釋然和壓抑着的不舍。
明燭擡頭愕然。
“月行,接住。”
刀劍碰撞聲依舊不絕于耳,邢嶺将背上背來的劍擲向周月行。那是一把藏鋒于鞘中的長劍,不見多餘裝飾,隻是手柄處可見竹枝的紋飾。
明燭記得周月行說過,他不用劍。
“快走。”
長劍被他利落抽出,劍鋒寒光乍現,直指刀客。
那群烏壓壓的兵士們距離明燭以不過百步之遙。周月行的劍直挑那刀客的手腕,但由于手臂上的傷并沒有成功,但緊接着是密如細雨的劍式,變化多端,牽制住了刀客。
邢嶺退出厮殺,他冷眼望向四周,看向了右上方。
“阿燭姑娘,得罪了。”
他手拎住明燭的後領,拉着她往上一躍,踩着滿是積雪的屋檐迅速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雪又紛紛揚揚地落下了。
明燭在失重感裡迷惘地盯着那個逐漸隐去的小巷,直到刀劍聲化作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