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一事實後,她沉默地坐下了。
半晌,她陰森森地笑着,舉起旁邊的伊桃墓碑猛地砸在頭上,鮮紅的血液緩緩湧出,流淌在墓碑上。
“愛女伊桃,享年七歲(血)(血)(血)”
在家庭主婦伊桃的身體徹底涼掉之後,我感到身體裡充盈着一股新的力量。
冷漠地看着地上伊桃的屍體,我的心愈發沉下去。
我沒有想到成神是這麼一件麻煩的事。
要我吃掉了我的好朋友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點痕迹還不夠——還要犧牲所有平行世界的我嗎?
有沒有人問過我?我想不想成為神,我想不想承擔這份責任。
哦我知道,我知道,松隻是為了确保我活着,他隻是希望他死後,不,不止他死後,他希望就算是這整個世界都死掉了我還能成為唯一活着的那個。
但是——最根本的,最基礎的,他有沒有問過我,我想不想活着這個問題呢?
我說,
我說,看看這些伊桃們。
她們面如死灰的臉,麻木的表情,殘缺的肢體,淌血的額頭,冰冷的墳墓。
她們想活着嗎?
他對我擅自的美好期許與祝福,擅自的保護與欺瞞,這些這些,不全都是對我實施的暴力嗎?
說到底,一開始他就是強大的神,而我是弱小的人,我們之所以成為朋友也隻不過是他一時興起回應了我的祈願。
地位一開始不就是不對等的嗎?
但是,但是,但是,
盡管是這樣——
——我也沒有辦法去怨恨他。
他是我的第一個朋友,為我帶來無數的奇迹,是我的仙女教母,為我開辟了與那邊坐着的伊桃不同的,其他八兆億個平行世界中不存在的,嶄新的未來。
所有的伊桃與雲雀恭彌全都走上陌路,所有的伊桃孤零零地度過餘生,所有的伊桃活在被抛棄的陰影中。
隻有我,隻有我,有朋友,有愛,有未來。
這些是松為我一個人帶來的奇迹。
盡管被他暴力地毆打至口吐鮮血,肌膚青紫,脊骨折斷,身體和心靈上全都淤紅若桃李,潰爛如乳酪——
——我也沒有辦法去怨恨他。
做不到,做不到,我是軟弱的受害者,像得了斯德哥爾摩一樣。
“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吧?我們該走了。”
手裡緊緊握着槍,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我的表情的Mafia伊桃輕輕開口。
“嗨呀,是該把力量交給她了。”
雇傭兵伊桃爽朗地發出最後的笑聲。
“早就等不及了。”
社畜伊桃從公文包裡掏出閃閃發光的,通往天堂的圈圈門扉。
“那麼,開始吧,将我們的未來全部交接給她。”
槍響過後沒有硝煙的氣味。
繩子漸漸收束,直到束緊,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
擅長使用刀具的人是不會讓它發出聲音的。
……
圍成一圈的伊桃們,最終隻剩下了我和墓碑伊桃面對面。
深深鞠了一躬,我掏出兒童手槍,正對着墓碑發射。
子彈在墓碑上留下蜘蛛網般的裂紋。
“愛女(裂紋)伊桃(彈孔)享(裂紋)年七歲(血)(血)(血)”
“謝謝你們。”
我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推開那扇來時的門扉,我乘着小船自彙聚完成的溪流而上,回到我最初的起點。
……
我自夢魇中醒來。
“小動物,”雲雀恭彌精緻的臉對上我的眼,“你終于醒了。”
單手撐着床坐起身來,我環視四周,是醫院的病房。
想必是我發燒中持續昏迷不醒,被隔壁鄰居直接送入病房了。
轉過臉與雲雀恭彌面對面,我清晰地洞察到了他眼底的放松。
“怎麼像個食草動物一樣。”
耳邊傳來他的吐槽,我無語地靠近他,一個頭槌撞過去。
“啊啊是啊,我現在可是徹底蘇醒了,再也不會有讓你偷偷叫我是食草動物的機會了。”
我看到他捂着額頭,反而輕松地勾起嘴角。
“是嗎?那我可要好好看仔細了,你最好不要給我咬殺你的機會。”
看着面前雲雀對我一如既往的态度,剛剛荒誕的夢境仿佛都如一縷青煙般散去了。
“剩下的日子裡,你可就好好看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