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閉上了眼。
黑暗中,似乎有誰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
“伊桃學姐,你的壽司。”
我擡頭看過去,一雙茶色的眼眸映入眼簾。
“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嗎?”
關切的聲音貼着耳朵進入耳廓,肩膀上他溫熱的手的觸感并未消失。
是這家壽司店店主的兒子,比我小一年的學弟,山本武。
他拉開我旁邊的凳子坐下,雖然年齡比我小,但是由于熱愛棒球運動的緣故,竟然還比我高一點。
他側過半個身子和我搭話,将裝着壽司的盤子平緩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寬厚的肩膀将隔壁那桌的刺身擋了個結結實實。
“……嗯。”
簡單回複一聲,我将目光平放在他臉上,不敢移開半寸,試圖讓自己的注意力從回憶中轉移。
他的到來不僅在物理上阻隔了刺激到我的物體,同時也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本來就是心因性的胃疼症狀一下子緩解不少。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每次我單獨來這家店吃飯,他恰好在店裡的話總會出來和我聊兩句。
但是看着面前的那盤壽司,還有仍舊在隐隐作痛的胃部,我也實在是沒有了什麼吃飯的心情。
“是嗎?是因為看到了我的臉所以感覺心情一下子舒暢起來了嗎?哈哈,開玩笑的,隻是你以前每次來壽司店,恰好胃疼的時候都會這樣子看着我的臉。”
似乎是見到了我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好,他因為擔憂而顯得有些緊繃的表情放松下來,展露一個露齒的爽朗的笑容。
“沒準就是呢,”确實感謝這位熱心的學弟,我也禮貌地對他回以一個微笑,真誠誇贊道:“山本同學長相優越,作為治愈我的良藥也不是不可以。”
片刻的怔愣取代了笑容,随即他迅速恢複了原狀,愉快地表示:
“那麼伊桃學姐就多來看看我吧。”
最後我的那份壽司還是沒有吃,在壽司店幹坐着和山本武喝了會兒茶之後,我将那份壽司打包帶回家了。
推開門,不出意外地又看到雲雀已經在我家客廳的沙發上坐好了。
電視裡播放着晚間新聞,他就像我們度過的無數個日常那樣随意地開口問道:
“今天又去哪裡和食草動物們群聚了?”
我将壽司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
“竹壽司,你也認為味道很好的那家店,去吃了個晚飯順便打包了些回來。”
沙發上早就留下了我常坐的那半邊的空餘,我放下壽司後自然地坐下,和和他一起觀看晚間新聞。
“我們快要升入并盛中學了,我要去擔任風紀委員。”
他沒頭沒尾地抛下這麼一句話。
風紀委員?雲雀??不是哥們你明明是不良少年吧你去當風紀委員湊什麼熱鬧啊?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臉上挂着一派自信從容的笑意。
“我就是并盛的風紀。”
怎麼說呢,這幅模樣,确确實實是我所熟識的那個雲雀。
當時的我并沒有在意那句話,結果沒想到第二天,雲雀就表演了一個什麼叫做現身說法。
放學的鈴聲響起,我扒掉趴在我課桌上黏黏糊糊的雨宮葡萄,走出班門,發現草壁哲矢已經在那裡等着了。
我四處張望,沒在人群中看見雲雀恭彌,不禁疑惑地詢問:“今天他居然沒來嗎?”
草壁哲矢尴尬地笑了兩下,告訴我:
“恭先生想邀請您去一個地方,他已經提前到那裡了……”
這是雲雀恭彌頭一次主動邀請自己去哪裡欸?心裡覺得又疑惑又稀奇的伊桃抱着試試看的心态選擇任由草壁帶路了。
然後,她就跟着草壁哲矢越走越偏僻,直接帶她到了某個不知名小巷子中。
雲雀恭彌蹲坐在路邊靠着牆角,雙手持拐,自然地搭在腿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的身後,是一堆橫七豎八□□倒在那裡的不良學生們。
像是在向親近的人炫耀嗎?亦或是像小孩子在要幹出什麼大舉動之前先随手拿點小的成果來向家人表決心那樣,這樣啊,我被放在了這種位置上嗎?
雖然對他做出這不尋常舉動的原因心裡已經有點數了,但是我還是溫順地走到他旁邊,和他面對面蹲下,額前的劉海微微觸碰在一起,說話間極細微的風在兩人的劉海間流動,微微拂過彼此的皮膚。
“這是要幹什麼呢?”
我笑着說,透過劉海看見他墨藍色的眼睛。
“我要成立風紀委員會。”
我看見了他眼眸中的自信張揚,以及高高揚起的嘴角。
那是獨屬于雲雀恭彌的,一種近乎自傲般的自信。
自信,這種東西像是内裡裝着液體的玻璃殼子,液體反映着一個人的品質,若是這個人本身便有着色澤亮麗、澄澈透亮的品質,在玻璃的顯露之下,隻會變得愈發光彩奪目。若本人隻不過是敗絮其中之輩,玻璃也不會對其内裡有什麼修飾作用,反而誠實地袒露着他的全部。
很顯然,雲雀恭彌屬于前者,他那閃耀着的自傲的模樣,在他人的目光之下,反而卻如聚光燈下的寶石一般閃耀。
我望着雲雀恭彌灰藍色的眼眸,軟而有彈性的角膜内部是顯色的虹膜,正如裝着果汁的玻璃罐子。我曾品嘗過那玻璃罐子的滋味,在我成神的那個夜晚。因此,我恐懼着那樣子的滋味,但看着雲雀恭彌盛滿他那獨一份的傲慢的眼瞳,我出乎意料地感到那是如此可愛之物。
“嗯,”我靠過去雙手捧住他的臉,看着他在眼眶中有節律轉動的眼球,堅定地肯定道,“如果是你的話,絕對可以的。”
他笑了,罕見地給予我直接的回應。
“當然。我不會輸給食草動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