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的少女恨恨地吐槽道,成功讓威爾帝爆發出今日首繃的笑聲。
她的五感一向很敏銳,這麼輕的聲音也瞞不過她的耳朵,威爾帝看到她立馬閉上了嘴,手快要甩出殘影了一般迅速地将頭繩拆掉,把被撓得亂糟糟的發型徹底歸零從而讓她看起來不那麼狼狽,然後站起身,一邊整理衣衫一邊朝着他的方向走來。
“威爾帝博士,早上好。”
她停在一個恰當的社交距離上,其實稍微再靠近一點他也不是很介意,畢竟他是對于社交禮儀沒什麼講究的人。
那張稚氣的臉上難得一見的,窘迫而尴尬的生動表情被她自己很快地壓了下去,展露在人前的又是那張看起來可靠溫和的,恰到好處的微笑。
這轉換的速度簡直比社畜還社畜。但是明明是小鬼卻偏要逞強作出一副大人的模樣,模仿得再怎麼像,在真正的大人看來也隻不過是假正經罷了。
“早上好,伊桃。”
他隐去了敬稱,對方沒說什麼,平淡地接受了。
“威爾帝博士,請問您在自己的同行中,有沒有遇到過一個名叫‘真理子’的人?”
真理子啊…這兩天前來襲擊的少女一直在念叨着那個名字呢,但是要是說是同行裡面的話,可就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看着她那完美社交假面之下,因提問我而龜裂出的一個小小情緒裂口,我撿食其内部的那份真實,對此頭一次地在人際交往中感到那種探索出某種材料的新特性的喜悅。
“沒有。我認識的研究員裡,沒一個叫這名字的。”
“喔…這樣啊,那威爾帝博士,您這兩天有什麼外出安排嗎?”
問題跨度略大,威爾帝在其中隐晦地察覺到一絲變動的意味。
“也沒有。昨天出門采買日用品,現在實驗室裡的物資很充足,我未來幾個月的時間可能都會待在這裡做研究。”
“那太好了,實際上,威爾帝博士,我要暫時離開你身邊一段時間去尋找更多線索,如果我不在的時候您遇到了襲擊那就糟糕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盡量不要自己一個人手無寸鐵地出門吧!我不在也請帶點武器什麼的。”
心中那一直流淌的河流驟然在行駛路途上遇見了東非大裂谷,啪地一下子斷掉了。
略感煩躁地撓了撓頭發,威爾帝聽見自己冷下去的嗓音詢問道:
“有什麼必須要出去尋找的資料嗎?在這裡守株待兔也可以的吧,畢竟她們的目标一直是我。”
“那太慢了。我必須盡快地殺掉她們所有人,以防造成更多的死亡。現在恰好有線索,就該追着線索直接找過去,威爾帝博士,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和您合作其實出乎我最開始預料的愉快,但是我要去追尋新的線索了,至于配合研究的事,等關于那些少女的事件徹底結束之後,我會再來找您的。”
挽留是無力的,一向推崇高效作戰的他竟然提出了守株待兔這種愚蠢的辦法,他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正因心中明晰這道理,他才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挽留是多麼蒼白無力。
……
“那麼,我先離開了,請保重。”
她依次卸下自己戴在她身上的紅框眼睛,脫下自己借給她穿的白色隔離服,将他們整整齊齊的放在衣架上,又用那個太過于鮮豔的紅色頭繩又把頭發紮回雙馬尾,她現在看起來和剛剛認識自己時一模一樣,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似乎一絲一毫也沒有。
早知道,就送她一些飾品而不是甜點了。
但根據數據的分析她明顯會更喜歡甜點。
“再見,威爾帝博士。”
她站在門口禮貌性的鞠躬,随後關上門。
威爾帝知道,一出門她就會變回那看不見也摸不着,徹底與外界隔離的幽靈形态,成為遊離于此世之外的神秘現象。
神秘現象啊,威爾帝回想起那天第一次帶她回實驗室時,她憤憤不平吐出的那套人類宣言。
結果,她并沒有成為自己研究透徹就抛之腦後的消耗品,自己卻成了對方冒險經曆中的一個萍水相逢、随手可抛的過客嗎?
意識到這一點的威爾帝,頭一次在心底産生了自嘲的情緒。
真是讨人厭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