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間屋子裡溜達好幾圈才找到出口,從大門走出去之後望着這荒山野嶺兩眼發懵,希望彭格列他們可以找到我吧,這麼想着,我面無表情地走回室内。
火槍魔法少女的屍體還癱倒在那裡,身體還好,隻不過血肉模糊的頭皮和肉均勻地平鋪在地闆上,不知道是由于蛋白質還是膠質什麼的東西,稀溜溜地死死黏在地闆上,鏟都鏟不起來。
她到死了我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歎了口氣,我拎着拐子去門外刨了一個大坑出來,走到室内把屍首還算完整的真理子拖出來扔進去,又拿手指甲一點一點地從地闆上摳火槍魔法少女的頭皮和肉,把它們以一種近乎是詭異的堆疊方式,像疊一床被子那樣,将脊柱彎折,小小地疊在一起,捧着豆腐塊似的她小心翼翼走了出去。
不想意外遺失她的某一塊屍體,我把她扔進剛剛挖的那個坑裡,然後把土填回去。
夜晚的山裡山風很涼,我還穿着單薄的水手服,站門口迷茫地看了會附近仿佛是複制黏貼一樣的森林景色,無奈回到室内蹲着了。
按理來說,這個世界的魔法少女已經被我清理幹淨了,我現在就回我自己的世界,修整幾天然後火速出發去下一個世界才是我往常做慣了的方式。
但是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那個人利落的身上。
閉上眼睛,我在寒風中打了個哆嗦,抱緊我自己回到室内。
就這麼在這裡等彭格列他們找過來吧,我看看,這裡有什麼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電視?
看見那個東西的時候我楞了一下,山林,寒風,空空蕩蕩的屋子,孤零零的電視,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到達終點的等待,我好像又被帶回了小時候。
一步,兩步,沉默地走向電視,電視旁邊有一卷磁帶,我拿起來放進電視裡面去看。
“各位魔法少女們,我們的事業是讓我取代威爾帝成為雷的阿爾克巴雷諾,來到這個世界的魔法少女們想必都是家庭教師的狂熱愛好者,如你們所見,我在科學上的成績斐然,殺死威爾帝後我會順利地成為阿爾克巴雷諾的候選人,我會帶着大家的心意和努力一起,去幫助你們喜歡的角色。”
真理子端坐在桌前,聲情并茂地演說,之後便一直在描述自己即将制作出來的可以替代威爾帝作用的使幻術實體化的機器,磁帶不久就播放完了。
我忽然覺得有點可笑,就為了素不相識的二次元角色的美好未來,她們斷送了自己的未來嗎?
但是其實我也一樣,為了可能都不認識我的本世界的其他人,一直在殺死這些可憐的孩子,我也搞笑得要命。
但是已經沒有退路了,從我殺死第一個魔法少女開始,雨宮葡萄,我的朋友,她雨夜中絕望的眼神,我是殺死她從精神到□□上絕對且唯一的兇手。
指甲縫裡還存在着血肉的殘留,黏糊糊的很難受,但是我還是就這麼原地坐了下來,蜷縮在椅子上看電視,從晚上八點檔肥皂劇看到深夜黨成人片,再看到早間新聞,我感覺我好像回到了熟悉的安全屋,可以暫時抛棄掉思想,姑且,先沉浸在這一片偏僻的角落,逃避一下現實吧。
思緒飄回久遠的過去,爸爸媽媽一年裡隻有寥寥幾次會回來見我,每一次都孜孜不倦地談論着對祖國的熱愛,暢想帶我回家認祖歸宗之後我們一家人就會幸福,小小的我一直不太敢相信,隻不過是回到那片故土就有那麼大的魔力?就可以獲得幸福?那裡真的那麼好嗎?可是不能接納爸爸媽媽的地方到底能是什麼好地方。
我讨厭那個我從來沒有回去過一天的故土,但除卻故土之外哪裡都不是我的故鄉,我在哪裡都注定隻能與世隔絕,現在回想起來中俄邊境那深山中的安全屋反倒像是我唯一的精神桃源。
但是,那個地方,也被入侵者毀掉了,我被爸爸強制放逐到了人類社會。
在好不容易融入了人類社會之後,又被另一群入侵者們——魔法少女,一舉擊碎了日常。
我對那份已經破碎的日常的執着,大概就來源于此了吧。
連那個日常都勉強維持不下去了,還有哪裡是我的故鄉呢。
臨近中午的時候彭格列找到了我。
我坐着下層成員的車被載回了彭格列城堡,清洗掉身上的污漬和血迹,對傷口進行處理後,我被又一次帶到九代目面前,和他商談這次作戰的細節。
九代目仍舊是一派慈祥模樣,熱切地擔心我的傷勢,好像我是他熟悉的小輩似的,說實話,我真的很不擅長應付這種熱心的長輩。
磕磕絆絆地和他們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九代目告訴我給我準備好了客房,方便我随時去休息,我幫助他們彭格列清掃了叛徒,值得被作為客人來對待。
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而且我順從地來到這裡,沒有立刻離開,回到我自己的世界,其實還有另外的企圖。
我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将目光投向了一直坐在角落,一言不發的那個男人。
自稱是世界第一殺手,我已經無數次見識了他的實力,他沒有任何吹噓的成分,擊敗我的那份從容,令我自尊心破碎的痛楚,我大概一輩子也難以忘懷。
我承認我的骨子裡是好戰而驕傲的,慕強的心理往往會緊随着這兩者而來,我看向R ,恰巧看見他對上我眼神,了然而含笑的眸子,我知道,他猜到了,他又猜到了,微妙的不爽蓋在表層,但我心底裡仍舊存在着那一份難逢敵手的喜悅。
“R先生。”
我面色平靜地使用正式書面語言,誠懇開口。
“可以請求你,教導我怎麼變得更強嗎?”
我需要變強,雖然這次解決真理子看起來草率而輕松,但是我知道,那隻是因為真理子不是武鬥派的魔法少女,這種純然腦力派的魔法少女隻要被我近身就無處可逃,隻能迎來被殺的命運,但——逮住她,接近她,不讓她逃跑,才是最難的。
這一次之所以看起來這麼輕松迅速地解決她,歸根到底,也隻不過是借了彭格列的勢,順風局誰都會打,但要是換成我自己呢?我可沒有彭格列那樣的财力和人脈專門舉辦一場鴻門宴來請君入甕,如果這件事要讓我一個人解決,我多半隻能像我一開始調查她那樣淨用些吃力不讨好的方法。
所以,我還需要變得更強。
R的實力讓我直面了我的無能,但我并不是那種被人擊碎了就無法再次重組的廢物,為了變得愈發強大,我可以扮作謙恭的好學生。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