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我的視野其實說不上清晰，黏膩而濃稠的，大概算得上是魔女血液組織液和消化液混合在一起的液體布滿我的全身，摻雜着碎肉和皮屑之類的東西，它們如同為勝利的将軍挂上的披挂那般點綴在我的全身。

液體沿着我的劉海往下滴落，砸進我的眼睛裡。

“你剛剛用了什麼辦法殺死她？”

我站在原地，對六道骸詢問道。

六道骸平靜地走過去，拿自己那也不算幹淨的衣服袖子給我擦了擦臉。

我一把手鉗住他的胳膊，用微惱地語氣阻止道：

“别擦了，你的袖子上也全都是人類的血，越擦越髒了。”

聞言，他卻kufufufu地笑了，眯起的眼睛寫滿了愉悅。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現在你和我就是渾身沾滿同一份血污的家夥了。”

我沖他翻了個白眼，作勢打算離開，剛剛走過他身邊的時候他果然出聲叫住了我，我滿意地勾唇一笑回頭等待他接下來的話語。

“幻術。一種直接作用于敵人大腦的攻擊方式，技術高超的人還可以制造出實體幻覺，怎麼樣，你很感興趣嗎？”

聽到他這樣的解釋，我大概明白過來，他是用怎麼樣的方法達到瞬殺魔女的效果，又為什麼用了那麼久的時間了。

六道骸作為幻術的高手，本身就對這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有格外的天賦，所以盡管無法看到魔女，他仍舊借助我的位置，多次揣測魔女的位置，終于有一次成功使幻術作用于魔女的身上了。

不知道他在創造了怎麼樣的幻覺，總之，他對魔女造成了足夠的秒傷。

轉頭看向魔女消失的地方，連個悲歎之種都沒有掉落，我心底一片唏噓，為了他而來到這個世界，最終卻也死在他的手上，值得嗎？這樣值得嗎？僅僅是為了愛之類的東西。

我甩了甩腦袋，像下雨天濕淋淋的小狗從毛發上甩下細碎的水珠那樣，隻不過我的是血珠罷了，把那樣子同情似的想法甩出我的腦海，拼命告訴我自己魔女都是活該去死的一些家夥。

至于我對幻術感不感興趣……

我轉過身去，對他盡可能露出和煦的笑容，雖然配上我現在滿臉血肉的模樣來看可能很可怖吧，但這隻是向六道骸傳達正向情緒反饋，如同上學時老師一定要布置的手抄報作業一樣的形式主義罷了。

“你那個幻術什麼的…我也可以學嗎？當然的，我也可以教你體術作為交易。”

仿佛就在等着我這句話似的，他露出了暢快笑容，友善道：

“當然了，那麼，你要跟我走嗎？”

我把髒兮兮的手搭上他同樣沾滿血污的手，兩人一起從實驗室的斷壁殘垣中向外走去。

從清晨到現在打了許久，此刻恰是正午，天光大亮，剛剛接受完眼球移植手術，又被關在實驗室内許久的六道骸對這象征着自由的室外光線仍感到有些許不适，他忍不住緊緊地把雙眼眯成一條縫，我體貼地伸手在他頭頂上遮了一下。

我注意到早就在實驗室外焦急等待的兩個少年此刻見到有人從實驗室内走出，立刻焦急地向這邊奔走，扭頭看向眼睛因陽光刺激而流下生理性淚水的六道骸，估摸着他現在差不多也應該适應室外的光了。

沖他比了個“噓”的手勢，我變成了透明的幽靈。

“骸！”

頭頂上遮擋陽光的那隻手随着她的身影消失而一同不見，陽光毫無阻攔地落入他的眼中，眼淚模糊的視野裡一黃一藍的兩個少年的身影逼近，激動地叫喊着他的名字。

而伊桃——此刻已經變得像一場幻覺一樣不存在了。

他擡頭看了看那與他一起幸存的兩個孩子，犬，還有千種，現在是和他一起毀滅這個腐朽的世界的同伴。

“骸，你剛剛怎麼又一個人沖進去了？裡面還有什麼嗎？”

理智一些的千種向他發出疑問，而犬則隻顧着圍着他上蹿下跳地檢查。

“不，沒什麼。”

他搖搖頭，看向自己身後側方的，原本應該是伊桃存在的位置，那裡空無一人，但他清楚的知道伊桃在那裡，仍舊在那裡，或許此刻正在用她那佯裝的微笑着注視着自己。

她并不是很想讓更多人意識到她的存在，六道骸瞬間明白了這一點，同時這一認知也刺激着他的大腦分泌出更多愉悅的多巴胺，正如同隻有他才能洞悉的幻術，伊桃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悄悄地隻和他一個人保持着交流，簡直就像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