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含任何情感的話語,一字一頓,聲音沙啞緩慢得像是在水中泡得生鏽的錄音機。
明明是正常說話的音量,聽在許玉潋的耳裡,卻如炸雷般駭人。
偏偏那道聲音的主人猶覺不夠。
帶着潮意的手緩緩地落在了青年身上。
單薄襯衫都染上河水的濕意,許玉潋好似夏日的溺水者,明知生機近在咫尺,卻依舊無法動彈。
充滿着難言含義的觸碰,怪異聲音的主人在黑夜裡桎梏着許玉潋,試探的動作仍在繼續。
那道聲音說:“好薄。”
包裹着寒氣的指腹細細探查着青年與他相似卻完全不同的身體。
指腹攀爬一般,節節攀升的水痕附着在青年細膩得恍若白玉的皮膚上,帶着寒氣,每秒都令他害怕得顫栗。
許玉潋渾身像灌了鉛,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屬于動物的直覺令他感到了無法抑制的絕望,汗毛直立。
尖銳指甲戳上許玉潋柔軟脆弱的皮膚。
冰冷,隐隐的刺痛,帶着河水腥氣纏繞在他的喉間。
呼吸急促,許玉潋明白隻要對方稍一用力,就能夠讓他鮮血淋漓。
但對方并沒有那樣做。
隻是輕而又輕地打了個圈,似乎在評判什麼。
還小心翼翼地按了一下。
極度的崩潰已經無法再支撐青年的站立。
眼睫和手指都控制不住地發起抖來,胸腔快速起伏,心髒在停跳後陷入了超過正常時刻的速度。
他顫着眼睫,在被身後的東西攙扶着,用于控制着生命體征的心口忽然一涼時,好像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不妙,崩潰地嗚咽出聲。
“不要、不要吃我……”
……
白天時的遊戲積分已經出了結果。
五位嘉賓中排名前四位需要在今晚進行合宿,同時這也是明天約會日的分組。
由于無人主動選擇,除了倒數的喻期初,其他四位紅藍方随機分成了兩組。
謝銳澤被分到和紅一同一間房,他本來就不打算聽從節目組的安排,煩得要死,結果回房間拿洗漱用品的時候,恰好看見黎陽煦正在鋪兩人的床。
瘋了。
他頭也沒回地跑到許玉潋的住處,敲門聲急促響起。
許玉潋沒有第一時間開門,站在門後面,等了一會才問道:“是誰呀?”
“是我。”謝銳澤沒察覺他的異樣,還和他開着玩笑,“昨天我還讓你留宿,今天你就不能收留我一晚?”
聽他這樣說,緊閉的門這才開了一個小縫。
許玉潋露出小半張雪白的臉,眼尾嫣紅,看了他一會,确定沒什麼問題後終于點了點頭,“可以的,你進來吧。”
“不過我這裡也隻有一張床。”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拉住了謝銳澤的手,沒敢多碰,隻是捏着謝銳澤的小手指,有點用力,可憐巴巴地擡頭朝着人看。
把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寫在了臉上。
謝銳澤沉下了臉,不過不是對着許玉潋,他仔細檢查了許玉潋身上有沒有傷口,把人放到床上後撩開窗簾的一角觀察了一下附近。
“遇到什麼事了?”
許玉潋搖了搖頭,隻是吸着鼻子悶聲悶氣地叫他過來,“謝銳澤,我不敢一個人睡。”
他的心跳現在也還沒緩回來,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情,又想到很早之前謝銳澤曾經跟他說過的,晚上不要出門、不要亂走。
停止轉動的大腦好像在此刻又開始運作起來。
方才謝銳澤一秒也沒猶豫的動作緩慢地重現在他的腦海裡,許玉潋怔怔擡眼,看着逐漸朝他靠近的謝銳澤,眼淚驟然洇濕了衣角。
“哭什麼。”
和許玉潋想象中不同的是,有人将他抱在了懷裡,熟悉的人類體溫柔和地覆住他的全身。
粗粝指腹擦過他的眼角,男人捏着他的臉,往日冷淡的聲音放得柔和。
“乖潋潋,我又沒說不陪你睡。”
謝銳澤抱着人哄了好半天,才終于止住了哭包的眼淚,結果哭包一轉身就開始藏在被子裡和人耍性子,無論怎麼說也不肯出來。
他作勢走出腳步聲假裝離開,許玉潋猛地擡起頭,“不許走!”
剛剛哭完,一張漂亮的臉蛋被他擦得粉粉白白,纖長濃密的羽睫沾了淚水,濕漉漉地貼成幾簇,随着他眨眼的動作無規則地亂翹着。
真的是一副很糟糕的模樣。
謝銳澤知道他這次逗人真的過分了,他該感到愧疚的,可同一時間,他覺得自己變得更奇怪了,另一種情緒在這一刻,突然大過了愧疚。
看着許玉潋拉着他的手,将臉貼在他掌心裡,小聲小聲地抽泣時,他的呼吸都不受控制地停止了一瞬。
心髒被人攥緊又放松,視線都快要粘在青年的身上,靈魂戰栗。
“我不會走的。”謝銳澤哪裡敢走,他現在恨不得把人團吧團吧藏起來,捏着人好生可憐一番,他說:“我去倒點溫水給你喝好不好?”
懷裡的人搖了搖頭,含含糊糊地說着話,“不要,不想你走。”
打斷謝銳澤沉浮溫柔鄉的是忽然響起的敲門聲。
“潋潋,你在嗎?”
“我們合宿的房間環境很好,謝銳澤走了,你要不要來跟我一起睡?”
“床我已經幫你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