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認識了那麼一群家世不凡的人,許琢圭的生活還是如常。
早起,到酒肆做工,下工回家。
不過,再過十幾日,這種情況就會有所改變,因為單褚給她的一月期限,眼看着就要到頭了(;へ:)。
情況越來越糟,怎麼不算有所改變。
她趁着清閑,托着下巴思考着未來。
“圭兒啊,”單大嫂手上提着包裹,走了過來:“酒肆也沒什麼客人,你也閑下來了,不如就幫我去軍營給五郎送點東西吧!”
她沒等許琢圭點頭,就将東西塞了過去:“前幾日五郎休沐回來,我看他身上的衣服都舊得不像話了,就找時間給他重新做了一套。”
對這個小叔子,她有點過分上心。
許琢圭接下東西,問道:“大嫂,你是不是有意撮合單褚和我在一起?
她直言:“不過,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單褚他不喜歡我的,我也不會對他生出旁的什麼心思。”
單大嫂也是獨裁久了,聽不得這話:“你們兩個小娃娃,懂的什麼感情?”
又蠻不講理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五郎自幼恃怙,長嫂如母,他的事,全權由我決定!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你們兩個年紀相當,我看啊,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任憑許琢圭如何有理有據,單大嫂自巋然不動,油鹽不進。
多說無益,許琢圭拿起包裹,往外走去:“那大嫂,我去送東西了!”
逃避可恥,但确實有用。
軍營。
過了散值的時辰,軍營還有不少人。
這裡原本不許外人進出,但今日比較特殊,軍營特開大門,允許将士們的家眷探望。
許琢圭問到了單褚住的軍帳的所在,幾乎是一路低着頭找了過去。
雖說來軍營探望家人的多是女子,但軍中一些将士輕佻慣了,也不管周遭有兄弟的妻女,就任性地打着赤膊四處晃蕩。
甚至有的遇上面薄臉紅的娘子,還要上前調戲一番。
這種人,許琢圭也是有幸遇上了。
“小娘子,你要尋哪位郎君?”男子腼着便便大腹,攔住了她的去路:“若是要找如意郎君,那你可就不必再找了,因為我已經來了。”
“哈哈。”許琢圭尴尬一笑,顯然男子的這個笑話并不好笑。
她靈機一動,猛地指向男子身後:“看!蘇将軍過來了!”
蘇略文是此次平定嶽州玉笥山叛軍的最大功臣,更是此處軍營官銜最高的人,名号不可謂不響。
男子果然忌憚,唯諾地轉過身去行禮。
許琢圭尋得良機,撒腿就跑。
隻是就憑她的短胳膊短腿,哪裡會是訓練有素的戰士的對手。
男子很快追上了她,還一把扯住了她脆弱的胳膊,差點把她的手擰脫臼:“呸,什麼東西,敢忽悠你爺爺我,這回你跑不掉了吧!”
果然是有魄力的大哥,剛剛還慫得不行呢,現在就狂得不像人了。
許琢圭看着他身後,提醒道:“蘇将軍在你身後,這回不騙你……”
男子往地上啐了一口:“狗娘養的,還敢騙老子!”
說得铿锵有力,一句一個詈詞:“今日就是蘇略文那鼠輩站在這裡,你也……”
“也什麼?”蘇略文的聲音适時響起。
他原來生得極斯文的,整個人也是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可此時看起來卻是胡子拉碴,皮膚也被夏日的驕陽曬得黝黑,僅能從一對有神的眼睛,辨出他曾經的幾分風采。
蘇略文滿臉黑線,緊緊逼問:“你剛才想說,就算是我站在這裡,也什麼?”
時機太不巧了,方才蘇略文的愛妻來軍營尋他,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抱頭痛哭,說的是:“蘇略文,你怎麼想不開蓄胡了,還曬黑了這麼多,不再是我愛的那個小白臉了。”
他本就是個極重規矩的人,加上一肚子火沒處發洩,男子怕是在劫難逃。
唯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許琢圭丢下個笑,便迅速跑開了。
尋到單褚帳前,她在外等了一會兒。
一個面善的少年從裡面走出,熱情道:“你是來找褚兄的吧,他去沖澡了,得等一會兒回來。”
許琢圭拿着包裹,道:“我是受他嫂子所托來給他送衣服的,可以請你幫忙,替我把東西拿給他嗎?”
“這樣啊,”少年顯得有些苦惱:“可是我現在還有急事……”
他指了指帳子:“不如你到裡面坐一會兒,裡面最幹淨的鋪子就是他的,他應該很快就會完事。”
還提醒着:“記得一定要親手把東西交給他,不然會被人拿走的。”
說完便歡快地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在帳前不知所措。
讓她擅自闖進别人的私人地界,她根本做不到啊!
過往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可就是沒有單褚的身影。
許琢圭轉過身,對着帳子發起了呆。
帳子啊帳子,你為什麼不能把單褚直接變回來?
似是聽到了她的呼喚,單褚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怎麼來了?”
少見地沒有一見她就對她冷嘲熱諷,還打趣道:“莫不是偷懶的時候被将軍撞見了,被勒令在這裡罰站?”
太過分了,明明他就抓到她一次偷懶,卻要在每次見她時反複提及。
許琢圭無法忍受,回敬道:“你怎麼好像很清楚的樣子,難道此前被罰過?”
單褚不說話了。
看樣子還真被罰過,這麼熟悉流程,可能還不止一次。
許琢圭不敢放肆地笑,隻能偷偷地笑。
可這也不能逃過單褚的眼睛,他紅着張臉,撩開帳子:“進來吧。”
許琢圭猶豫再三,還是跟了上去:“大嫂讓我給你送套衣服,原本我是想托和你住在一個帳中的郎君拿給你的,但是他有要事,還囑咐我一定要我把東西親手交給你。”
事無巨細,交代了個完全。
“我知道了。”單褚說着,拿出塊茶點,再沏了杯涼茶,朝她走去。
盡管外頭天光大佬,帳子裡還是略顯昏暗,需要靠點燃的煤油燈視物。
而單褚的臉,背着燈光,看着實在有些陰郁。
許琢圭被他步步緊逼,連連後退,直至最後退無可退,坐在了一張幹淨的床鋪。
“伸手。”單褚吩咐道。
許琢圭乖乖癱開兩隻手,表情嚴肅得像要接受審判一樣。
單褚往她手上放了塊茶點,還有沏好的茶,便轉身整理起了一旁的書和信件。
他不禁輕笑:“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說完又意識到說錯了話,很快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