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了。”廖清歡神秘地笑了,“夫人可曾聽過一則中原皇室秘聞?”
還未等石觀音開口,他便繼續講了下去。
“當今皇上的父親,也就是上皇,本來是個很好的皇帝,那時候的天下也一直很太平。”
太平麼?石觀音有些想笑了。
那她過去的那些又算什麼?
但她還是聽了下去。
“但在他生命的最後幾年,突然性情大變,嚴重時甚至會鞭打自己的妻兒,當今皇上便深受其害。”
“而相傳在這其中,便是五石散發揮了威力。”
廖清歡循循善誘:“世人都道五石散能延年益壽,在下卻從未見人長生不老,倒是有不少人為此散盡家财形容枯槁——在上皇死後,此類東西便不能再于中原流通,就算夫人想辦法将其帶入了關内,也很難一下子叫所有人染上。而隻要一旦被官府的人發現在販賣類似的東西,恐怕不出十日就會被官府查封,上報朝廷,之後若再想入關,便幾乎不可能了。”
“這已不隻是中原武林的事情,還請夫人三思。”
石觀音略加思索,還是覺得此事可行,但她已不準備再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想法,因為她已不想聽任何人的意見。
——包括她那現在還在龜茲的好兒子。
“既然公子這樣勸我,那我便再好好想想罷。”
石觀音袅袅婷婷地離開了。
廖清歡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當然知道隻幾句話是不可能叫石觀音改變主意的,但這是他同無花計劃中非常重要的一環,他必須想辦法做到。
一念起無花,便不由得想起長孫紅,這裡雖百花齊放,卻幾乎沒有其他活物,因此他和公子的信,便隻能通過長孫紅的鷹來傳遞,不知她的鷹什麼時候能到南海,他又什麼時候能收到回信。
屏風那邊,浴桶裡的水已徹底涼了,之前想來提水倒掉的小女孩在門外也已經等了很久。夫人離開後,她們才小心翼翼地走進來。
隔着一道屏風,小女孩們自然看不到廖清歡,但耐不住他走了出來,還沒戴白天的面具。
燈影憧憧。
小女孩們紅了臉,互相擠了半天,誰也不願意先走。
但很快,她們又想起這裡是哪裡,而這裡的男人都是夫人的囊中之物,她們是半分都碰不得的,便又慘白着臉相繼離去。
廖清歡短促地笑了兩聲。
翌日清晨。
剛出門廖清歡就感覺今日似乎有些不太一樣,最起碼和昨日很不一樣。
他看見了一個同他一樣遮着臉的人,便向她搭話。
“今日可是有什麼喜事不成?”
對方的回答簡短有力:“師父她老人家今天一早便出去了,最早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回來。”
廖清歡恍然,這竟是石觀音的正經弟子!
在這山谷裡待了一日有餘,他便已看出些這裡的門道。雖說這裡的少女們皆是石觀音門下弟子,但正經跟着她習武的沒有多少,無花的妻子長孫紅算一位,那日和長孫紅講話的女子算一位,眼前的女子便是他見過的第三位。
甚至,她還敢稱呼一個極為在意自己美貌的女人為老人家——廖清歡已忍不住想要微笑了。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道。
女子淡淡答道:“曲無容。”
這次他真的微笑起來:“那你一定是一位美貌非常的女子。”
曲無容的眼神變了,變得很冷,“你沒看過我面巾底下的臉,又怎麼敢說我美貌非常?”
廖清歡笑道:“我不必看你面巾底下的臉,也知道你肯定有一張很美的臉。”
“因為隻有一個足夠美的女人,才會被夫人這樣的女人取名叫‘無容’。”
曲無容的聲音依舊很冷,“若我摘下面紗,你便不會再這麼說了。”
廖清歡神秘的笑了,“你可聽說過秋靈素?”
曲無容忽然就懂了,眼前的男人對她面紗下的樣貌再清楚不過,卻還是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她突然有些不忍心,不忍心這個男人和其他男人一樣折在這裡,折在她師父的手下。
“你……”
“噓,曲姑娘,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即可。”
廖清歡說完,便先行離開了。
石觀音和無花都不在谷内,他也不好找這裡的小姑娘談天,便叫人尋了兩本書來打發時間。
石林洞府裡沒什麼閑書,武功秘籍倒是不少,因此為他找書的小姑娘很是苦惱,最後才在角落裡翻出一本志怪小說,和一本沒有封皮的畫冊。
廖清歡先讀完了那本志怪小說,講的多是沙漠裡的奇人異士,他甚至在其中發現了一個有幾分像玉教主的角色,看來是當地人所作,隻是不知道是否真的同羅刹教有關了。
等他翻開那本畫冊時,已是深夜,他剛想放下冊子,便聽到門外有人向這邊走來,而後敲響了他的門。
“公子可還醒着?”門外的人聲音很小,這裡的女子又太多,他分不清是誰在門口叫他。
但廖清歡看看桌上的燭燈,也輕聲道:“進來吧。”
門扉被人輕輕推開了一條縫。
露出來的臉不是他見過的任何一張。
“公子,夫人叫您去她屋裡一趟。”
少女低着頭,垂下眼皮,沒有向屋内看哪怕一眼,廖清歡便明白這顯然是夫人的吩咐。
“走吧。”他不欲為難一個受人轄制的小姑娘,也沒有再戴白日裡的面具,跟在少女的身後,穿過令人眼花缭亂的長廊,來到一道門前。
少女敲了敲門,什麼都沒有說,便靜靜地退下了。
廖清歡推開了房門。
石觀音便出現在他面前。
她換了一件新的紗衣,和之前那件一樣輕薄,且下面大概也一樣不着寸縷。
夫人還沒有死心麼,廖清歡不知道。
但他還是向前走了幾步。
這間屋子的沒有很多陳設,在角落裡卻有一面巨大的鏡子。[3]
甚至在王府、皇宮裡他都沒見過的巨大的鏡子。
石觀音就站在鏡子前面,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似是入了迷。
她的紗衣又滑落在地。
廖清歡沒有打擾她,甚至沒有向那邊看一眼。
他在床頭發現了一本冊子,一本和他方才打開的那本很相似的畫冊,上面也一樣畫着精美的人物。
他剛要靠近去瞧,石觀音的聲音便從身後響起。
“公子可真是無趣極了。”
他回頭,石觀音已穿回了那件紗衣。
廖清歡笑了。
他知道這世上有人愛女人,有人愛男人,那自然也有人會隻愛美人。而若是這世上最合她心意的美人就是她自己的話,那她愛上自己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隻是比很多人對此更加敏銳罷了。
“夫人說在下無趣,那在下便是再有趣,也是無趣了。”廖清歡從床頭拿起那本畫冊,隻一眼便心下了然。
果然,見他動作,石觀音輕移蓮步行至他身側,垂眼凝視了畫冊上的人良久,忽地擡頭問道。
——“她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