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石觀音似是聽到了什麼消息,明明昨晚半夜才回到這裡,一早便又乘船離開。
山谷裡靜悄悄的,隻餘下曲無容帶着師妹們在空地裡進行晨課。
石觀音不在,長孫紅也不在,曲無容便是谷裡中地位最高的弟子。她自襁褓之時起便已來到這裡,天賦很高習武也很刻苦,如今雖比不得石夫人本人,一手劍法也已出神入化,若無意外,或許隻需幾年,她便能輕易殺死這裡的每一個人。
衆弟子中不服她者也有,又或是看不起她被毀的容貌,但這些人又不得不承認曲無容武功之高谷内少有,在她面前也隻能按捺下種種心緒。
要是她的武功沒有這麼高就好了——谷内的很多姐妹都這麼想過,隻是無論她們如何追趕,曲無容都頂着那張臉站在她們身前。
石觀音的弟子往往不止有一件事做,因此在晨課結束後,便三三兩兩回到谷中。
隻有曲無容還在原地靜坐。
她習劍,自然也修心。
廖清歡便是這時從谷中出來尋她的。
“曲姑娘。”
曲無容睜開眼睛。
她站起身,微微颔首打了個招呼。
廖清歡這才想起,他們隻見過寥寥兩面,而他竟沒有一次提過自己的名字。
“在下廖清歡。”
“不知廖公子找我何事?”曲無容并非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姓甚名誰,這座山谷太小了,又有太多女人,所以隻要從外面進來一個男人,便能輕易引起軒然大波。早在他來的第一天,就有不少姐妹從長孫紅那裡套到了話,隻是不知他具體相貌,不敢随意認人罷了。
廖清歡微微一笑:“幾日前,有個小姑娘替在下尋來了兩本書,隻是今日去還書時,我已找不到那位姑娘了,不知曲姑娘可有閑暇,帶我去再尋幾本書來?”
昨夜同石觀音的談話剛結束,他便對剩下的那本冊子興緻缺缺了,今早起來粗略一翻,果不其然,同樣隻是對中原美人的畫像。雖題名“天下美人”,但除了二林之外,甚至不敢在其上書寫江湖中盛傳的幾位美人的名字。于是廖清歡便懂了,這隻不過是某些人對天下美人的想象,重點是,美,且毫無武力可以反抗。
——一些目光短淺且粗鄙之輩的自以為是罷了。他敲了敲書脊。
曲無容不知道前一日的小姑娘是在哪裡尋的書,便帶着廖清歡前往了位于山谷内的書室。石林洞府的很多武功秘籍都被收錄在這裡。
石林洞府很少出現外人,就算出現了外人,最後也往往會變成内人。因此,這裡除了區分過普通弟子和内門弟子的兩間外,并未單獨區分過客人的部分。
内區廖清歡自然不能進,但隻說外面的這一層,便已經比峨眉派的藏書還要豐富一些。
他沒有問,這也不必解釋。
門外那些男人是從何處而來呢?他們總有爹有媽,有門有派,而既然落入了石夫人之手,那還有什麼武功秘籍是他們說不出來的?
廖清歡從未懷疑過阿芙蓉的威力。
他找書的動作很慢,慢到像曲無容這樣冷的女子,都忍不住催促了他幾次。
曲無容隻許他帶走一些小說,又或者是畫冊,總之這些武功秘籍、内功心法都隻能靜靜地躺在這裡。
廖清歡歎了口氣,最後還是随手抽出一本沒封皮的書,和之前挑好的志怪小說一起拿出書室。
站在書室外的曲無容見他出來,大緻翻了翻那些冊子,确認後才許他帶着書走。
隻消半炷香不到的時間,廖清歡便又跟着曲無容回到了熟悉的長廊。
“師父她老人家近幾日都不會回這裡。”
在離開前,曲無容忽然說道。
她知道,眼前的男人絕不是為了成為師父的男人才來到這裡。而她也知道,她的師父是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女人,即便昨日放過了他,也不意味着之後會再度放過他。
而現在,便是離開的最好時機。
廖清歡摩挲着最後拿出的那本書的封皮,笑道:“多謝姑娘告知。”
除此之外,他什麼都沒承諾。
曲無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她有太多搞不懂的事,但她也隻能做到這裡。
她離開了,速度很快,似是身後有什麼人在追趕。
大約,是她對她師父的敬畏之心吧。
在這山谷裡住了幾日,廖清歡也已很熟悉這裡的路,因此在曲無容離開後,他也很快便回到自己的房間。
室内昏暗,長年燃着燭燈,他合上門扉,取下面具,将手裡拿着的書在桌子上攤開。
這本書很厚很厚,内裡的紙張也很好,像是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東西,最重要的是——
他輕輕摩挲着封皮,忽地,在書角摸到一個小口,而後他便沿着這個小口将整個封皮拆了開來。
廖清歡垂下眼皮。
果然不出他所料。
這本書,竟然有着内外兩張封皮!
而内裡那張赫然寫着——
《天武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