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雁已在沙漠裡待了很多天。
剛進沙漠的時候,他們有食物,也有水,還有輛很大的車,現在他們一行人隻有這幾匹駱駝還陪在身邊。
以他們的武功,這似乎并不應該,但他們中有人有着一副很好的心腸,因此便格外容易被人欺騙。
但他從未想過還能在沙漠裡遇見認識的朋友。
因此在廖清歡剛落到他面前時,姬冰雁并未認出他,甚至還有些防備。
畢竟在沙漠中沒騎着駱駝,還戴着全臉面具的人,怎麼看都可疑至極。
但他又着實很熟悉廖清歡的聲音,要知道當一個人很難從外表辨認時,他的聲音便是他的另一張臉,姬冰雁隻聽見一聲熟悉的“姬老闆”,就猜出了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可這不是蘭州,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先前他們甚至還遇見了這世上最可怕的女人,他不得不再警惕一些。
姬冰雁緩緩道:“……廖公子?”
廖清歡笑起來,“看來姬老闆還記得在下。”
楚留香和胡鐵花都已有很長時間沒和姬冰雁見過面,自然不可能認識他的新朋友,但楚留香實在沒辦法把自己的視線從眼前男人腰間的劍上拔出。
他總感覺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這把劍,但又想不起來。
“老臭蟲?”胡鐵花小聲道。
楚留香猛然回神,才發覺方才還在面前的男人已站到了他面前。
“不知香帥一直盯着在下的劍是有何指教?”
眼前的男人明明自稱“在下”,楚留香卻感覺不到其中有一絲一毫的謙遜,仿佛他隻是在使用這個自稱,并非真的認為自己“在下”。
甚至,楚留香覺得這人有一種古怪的傲氣,而這種傲氣,通常會出現在對自己的實力非常自信的人身上,用劍的人尤其如此。
“在下隻是有些好奇閣下的劍,不知它可否有名字?”楚留香笑道。
江湖上有有名的劍客,也有有名的劍,甚至若是有名的劍客用無名的劍,最後那柄劍也會變成某某的劍。小李飛刀就是如此。
而現在的江湖,有名的劍客如西門吹雪,如葉孤城,使用的都是無名的劍,若是他使用的也是無名劍,楚留香也不會覺得奇怪。
隻可惜,廖清歡不喜歡說謊,而他手中的劍,也的确有個名字。
聽到楚留香的問題,廖清歡便從劍鞘裡拔出了劍,銀光閃閃的劍身在沙漠的烈日下幾乎晃得人睜不開眼。
他笑了笑,道:“這把劍,叫作别恨。”
别恨?
姬冰雁眉頭微蹙,他對此似乎也有些印象。
楚留香已然想起了和這把劍有關的舊事,他欲言又止,直到最後也什麼都沒有說。
隻是從他的眼神裡,廖清歡已看出許多。
他但笑不語,也恰好到了分别的時候,他便将手中的水袋分了一袋到姬冰雁手中,這次,他沒再說多餘的話,因為他明白姬冰雁這樣的人絕不會輕信,也絕不會放過任何活下去的機會。
忽地,姬冰雁像是終于想起了什麼,開口問道:“廖公子可是丢了駱駝?”
在石駝的帶領下,他們所處的位置絕非沙漠邊緣,而眼前的男人,隻身帶着食水,沒有駱駝,也沒有向導,他總不可能像鳥一樣飛進來。
廖清歡随口答道:“之前不小心碰上了沙匪,駱駝便留在那裡了。”
姬冰雁不認為以廖清歡的武功,會招架不住一隊沙匪,但他又想起這一路來他們遇見的種種,便又不太确定了。
廖清歡看出了姬冰雁的遲疑,又道:“在下駱駝留在那裡,自然是因為那時已不需要了。”
姬冰雁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廖清歡露出一個神秘的微笑:“因為那時,在下已有了更好的。”
沙漠中竟還有比駱駝更好的?
忽地!石駝像是聞到了什麼,他向廖清歡的方向湊近了一些,又猛得向後退去。
他的臉上露出一種極度驚恐的表情,他無法說話,眼睛也已經瞎了,但他的腿還很好,一下子便跑出了很遠。
這個樣子的石駝,他們已不是第一次見。
甚至,就在昨晚,就在小潘死去之前,他們便見過這樣的石駝。
楚留香的表情變了,他們對石駝害怕的究竟是什麼,說得再清楚一點,害怕的究竟是誰已有猜測,隻是,眼前的男人和對方又有什麼關系,他們還一無所知。
而他們當中,隻有一個對廖清歡較為熟悉的人,楚留香下意識看了過去。
姬冰雁面色鐵青,但他的确很了解廖清歡,也知道對于這個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得過他的劍、他的公子,所以,在思索片刻後,他幹脆直言問道:“廖公子是從何處來?”
廖清歡也沒有想隐瞞的意思:“從觀音娘娘那裡來。”
在場的人都很清楚,這個觀音娘娘指的并非廟裡供着的觀音,而是一個女人,一個可怕至極的女人。
姬冰雁道:“昨夜,我們也曾見過觀音娘娘。”
他頓了頓,“不知廖公子可聽說過‘極樂之星’?”
廖清歡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