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你……你沒受傷吧?”
褚鶴沒有動,比墨色稍淺的眼定定注視着她,眼中情緒不明。
緩緩松開手,雨昕想了想,幹脆也直接坐了下來,跟他解釋:
“我是在集市看到你的,我看到車夫被……就讓挽春趕快去報官了,很快就會有人來了。”
“我們在這兒等會兒也好,免得再碰到……找你的時候我差點被一個殺手發現了,吓了一跳,不過能找到你真是運氣太好了。”
見他沒反應,雨昕還要再說,就被褚鶴突然出聲打斷了:
“你到底是聰明還是傻?”
雨昕愣住了,因為她從這句話裡聽出了被壓抑住的……薄怒?
“紀雨昕,你不是最會明哲保身嗎?”
褚鶴盯着她,眼裡因為憤怒泛着冷光:
“嗯?怎麼這次連命都不要了?”
“我——”
“不要撒謊了,”褚鶴将身體前傾,壓迫感撲面而來,“總不能是你本性善良,對誰都這麼好?”
“我當然不是對誰都——”
雨昕下意識就要反駁,說到一半卻突然像被掐住脖子一樣猛的咽了回去,整個人都呆住了。
因為離得很近,褚鶴清楚地看到雨昕還算白皙的臉慢慢浮現兩團紅暈,那雙杏眼裡的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褚鶴眼裡的尖銳轉化成愕然。
許多年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讓他下意識忽略了雨昕喜歡他這種可能性,雖然并不是沒想過利用别人的感情,但他從沒把自己當做過對象。
畢竟他的身份如此,稍有權勢的人家都不想把最優秀的嫡女嫁給他。況且一直跟在樣貌身份都比他好太多的五皇子身邊,他已經習慣了當被忽視的那一個。
這樣就解釋得通了。
為什麼她在他面前這麼不加掩飾,為什麼她總能注意到他的細節,為什麼她這麼關心他,甚至為了他以身犯險。其實在雨昕明明不怕他,卻被他這幾個簡單的問題逼問得緊張到想後退的時候,他就該意識到的。
“咳……”
褚鶴頭一次不知該如何反應。
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注意到,雨昕的頭發都被勾亂了,衣服上蹭上了泥土和枝葉,臉上也有塵土。
她剛才拉他的那隻手被林間的枝杈劃了一道小口子,她也恍如未覺,隻第一時間擔心他的安危。
褚鶴沉默了一會兒,扶着樹幹站起來,朝雨昕伸出手。
雨昕頓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來,卻并沒有順勢松開。
“我們慢慢往外走吧。”
出乎意料的是褚鶴竟也沒有松手的意思,拉着她一步一步地走。
雨昕低頭盯着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并沒有走多久,他們很快遇上了來尋找他們的官兵。褚鶴動作自然地松手作揖道謝,雨昕垂首靜立在他身後,那官兵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
差役要将褚鶴帶回官府問些問題,順便差人送雨昕回府。
臨分别前,褚鶴似乎要說什麼,但最終隻是彎腰行了一禮。
“紀姑娘也保重身體,”褚鶴彎起的眼眸又恢複了淡然,“此間大恩……在下日後定當相報。”
雨昕也早已鎮定下來,相當自然地點了點頭。
等到回到府裡,挽春面無表情地給沐浴完的雨昕手上塗藥,雨昕露出一個讨好的笑來:
“挽春~”
挽春不理她,手上的動作仔細又小心。
“挽春,我今天好害怕呀,想喝你泡的花茶~”
挽春收起藥瓶,終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起身去給她泡茶。
“就知道挽春對我最好啦。”
舒服地把整個身體靠在椅背上,雨昕任由疲憊的感覺湧上來,開始反思自己今天的表現。
她需要學習和不斷地總結,才能逐漸有所長進。
但結果……她的演技還不如古人一個才二十歲的青年。
雨昕失笑,想起褚鶴看見她時眼裡的驚訝。
他當然驚訝,雨昕并不是偶然在街上看到他的馬車的,看到車夫被換也是假的,而是根據劇本知道大緻時間後提早在街上轉悠,找到他的馬車并不難。
而褚鶴……
今天遇刺的事件就是他自己一手策劃的。
其實也很好推斷,五皇子前日才去了南方,褚鶴一人在京城,一旦出了什麼意外,五皇子的後路就斷了。但是直接派人保護褚鶴又會暴露他們别有用心,畢竟此時的五皇子還是無意于皇位的一個閑散皇子。
有了今天這一出,褚鶴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帶上許多護衛,隻當是這次遇刺被吓到了。
但是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那些殺手都是真的,也是真的接到命令要殺褚鶴。自己算計自己,其中風險同樣不能為外人道。
他遇刺的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所以雨昕報官其實是幫了褚鶴。但如果不是有劇本,雨昕多半想不到褚鶴計算到了這一步。
緩緩吐出一口氣,雨昕合上眼,呼吸越來越平緩。
她或許應該慶幸……自己攻略的是當上丞相之前的褚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