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瞧得我心都要化了。”
看到這樣可愛的小姑娘,褚夫人心中的那點傷感也都暫且抛到了腦後。
兩位女眷又閑聊了幾句,關系竟拉近了許多,約定了一起進内殿去上香。
等兩位夫人帶着小姑娘進了内殿,在外殿留着的兩個男子默契地一起沉默了。
王溫微低着頭,看不出什麼攻擊性,褚鶴也沒有釋放出上位者的氣勢,臉上挂着一抹淡笑,目光飄到殿裡一根柱子上,好像柱子上的花紋特别好看。
殿裡沒有什麼人,時間變得很漫長,但兩個男人都很沉得住氣,連呼吸的節奏都沒有變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位夫人帶着小團子從内殿走出來,臉上還帶着笑意。
“老爺,王夫人說後院有梅花很好看,我們去看看嗎?”
褚夫人看起來心情很好,主動拉住了褚鶴的手。
褚鶴微微一愣,回握住她的手,溫聲道:
“今日先回府吧,等雪停了再來吧,别感了風寒。”
“好。”
褚夫人對夫君的關心有些受寵若驚,不過轉念一想,褚鶴一下朝就過來陪她上香,這會兒應該也很累了。
王溫和雨昕還打算再待一會兒,因此兩家人就此分别。
撐着傘,褚鶴扶着褚夫人一步步地走下石階。
“慢些,小心腳下。”
“……啊,”褚夫人忽然擡頭看向褚鶴:“我剛在廟裡給老爺求的護身符,交給主持去念經加持了,本來想着去看看後院的梅花就去取的,這下忘在寺裡了!”
“我去吧,先把你送下山我就去取。”
“真是給老爺添麻煩了……”
“無妨。”
重新登上石階來到寺門口,褚鶴平複着氣息。
本來護身符讓下人來取就好,隻是由他親自來取顯得心要誠一些……吧?
褚鶴猶豫了一下,擡腳跨進了門檻。
一路走至主持念經的内殿,門口立着一個眉清目秀的小沙彌,似乎早就知道他要回來,上前将護身符遞給他,念了句佛号。
四下裡沒什麼人,也沒有他想見的那個人。褚鶴輕輕歎了一口氣,也不知是放松還是失望。
想是以後都沒什麼機會再見了吧?
從側門跨出,褚鶴在穿過長廊的時候暗自想到,口中呼出的氣息變成了一陣白霧。
兩邊都是雪片和梅花,他一擡頭,白霧散去,就看見了紅梅落雪之間,一個披着鬥篷的身影聞聲向他看過來。
四目相對。
褚鶴忘了言語,忘了動作,隻是呆呆地被定了身一般凝望着那雙似乎和以前分毫未變的沉靜雙眼。
那人也同樣回望着他,半晌,微微一笑,主動順着小路走上前來沖他福身一禮,彎起的眉眼間一片坦蕩:
“褚鶴。”
兩人隔着一道扶手相對,一個在回廊裡,一個在雪中。
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有人直呼他的姓名,褚鶴一愣,向來心思缜密的丞相大人難得有些不會開口。
“……你過得怎樣?”
褚鶴知道自己的話問得有點多餘。雨昕面色紅潤,從她和王溫的相處都能看出來她現在過得很幸福,有愛她的夫君和可愛的孩子。
而這些都是自己無法給她的。
盡管問題多餘,但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我過得很好。”
雨昕眼裡的神情很認真。
并沒有因為已經過了許多的時間和距離而敷衍,也沒有因為褚鶴如今的權勢态度卑微,而是一如從前。
好像褚鶴還是那個胸懷家國渴望一展宏圖的少年儒生,雨昕也還是那個紀府裡不受寵也淡然處之的庶女。
“也恭喜你……得償所願。”雨昕重又低了頭,後退一小步福身一禮,“丞相大人。”
褚鶴被她這一禮從回憶過去的恍惚感中猛地拉出來,眼神裡也下意識收起了外露的脆弱情緒。
也是,他實現了當初的心願,也舍棄了一些東西,到底是已經回不去了。
這種回憶,大家也都應該默不作聲地深埋在心底才好。
“王夫人。”褚鶴舉手投足間儒雅翩翩,同樣給雨昕躬身行了一禮。
按理丞相是不該給一個女子行這種禮的,褚鶴這一禮是為表感謝。
雨昕受了這一禮。
再擡頭時,褚鶴眼裡的迷茫動搖已盡數散去,溫聲向雨昕告辭。
雨昕默默說了聲再見。
看着褚鶴灑然轉身,雨昕還注視了一會兒他的背影。
褚鶴的步子很正,節奏也很穩。
“娘親!”
“夫人。”
背後傳來一個溫和的男聲。
雨昕回頭,眉梢已染上了笑意。
紅色的小姑娘撲進她的懷裡,兩人頭頂順勢遮上了一把傘。高大的男人自己在傘外,把母女倆護在傘下。
拉着女兒向王溫靠近,雨昕擡手拂去他肩上的雪花。
“夫君,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