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臨淵慢悠悠地吃完,雨昕眼皮都要開始抽了,他才懶洋洋擡眼問了一句:
“什麼事?”
“啊,是這樣,”雨昕連忙直起身坐好,一副非常乖巧的樣子,“最近我得出趟遠門,不過也不會太遠,隻是有些藥材這邊沒有了,要到臨鎮上去找,集齊可能要花費些時間。”
臨淵眯起金眸,意味不明地看着雨昕。
“真不會太久的,最多就幾天……”
“好啊。”
雨昕還準備再勸,臨淵卻輕飄飄地應了,臉上甚至浮現出了笑意:
“你要注意安全啊,我會好好看、家、的。”
雨昕反射性地覺得臨淵又話裡有話,但她一時也想不出原因來,直到出門的時候也不敢再跟臨淵說話。
因為她實在摸不透臨淵為什麼突然又心情不好了。
總歸自己把離憂花拿回來他就不會生氣了吧。
一邊這樣想着,雨昕一邊用魂體能達到的最快速度趕路。
一路上毫不顧忌地穿透一切障礙物,速度跟用法術在天上飛遁也差不多了。等雨昕到達那個有着離憂花的湖泊時,力量消耗得魂體都有些不穩。
她跑這麼快是想早些拿到離憂花,更是怕被臨淵追上。
以她對臨淵的了解,不可能意識不到臨淵是故意的。他想看她能為他做到哪一步,這就是個最好的機會。而且以臨淵的性格,估計不久之後他就會到這裡在暗中看着她了。
雖然臨淵不一定會用神識尋找她,但她不能冒這個險,隻能速戰速決。
雨昕沉下心,觀察眼前的湖泊。
湖泊的位置很隐蔽,面積不大,本就在在深山之中,周圍還有草木掩映。
湖中央有一片小小的地露出水面,遠遠就能看到上面長着一株晶瑩剔透的花。
離憂花的樣子和昙花很像,隻不過是用水晶制成的昙花。層層疊疊的花瓣透明泛着幽幽白光,看起來就像是白水晶雕刻而成的藝術品,微風吹過還會緩緩搖動,讓花瓣表面的光華流轉起來,美不勝收。
雨昕沒有看太久,低頭觀察起這片讓無數妖獸葬身于此的湖泊來。
不出所料,這片湖中的水是重水,一旦沾上,法術的效力會被狠狠壓縮,力量也會流失,越是掙紮越容易沉底。但重水并不是毫無辦法破解,真正讓人無法渡湖的,是湖面上一層淡淡的白霧。
一層白霧附着在湖水的表面,像是蒸騰的水汽一般,随着微風流動,越高越淡,逸散在空氣中。
雨昕來這裡之後吸入了一些,此時已經感覺精神有點恍惚。
這是能緻幻的迷霧。
那些想要渡河的妖怪應該是在環境中受到了影響,失去了鬥志或是意識,連掙紮都沒有就沉入了湖底。
雨昕倒是不用擔心重水的影響,因為她現在的樣子根本沉不下去。不過這迷霧竟然對神魂都有影響,她不能再拖,匆匆念了遍清心咒,就踏入了湖面之上。
前幾步走得還很正常,但到了離岸有幾步距離的地方,雨昕明顯感覺到思維開始變得遲滞起來,眼前的湖面開始扭曲,四周的景色在一片白光之後變得陌生起來。
她看到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那個她和臨淵一起生活的有着木屋的小院。
她眼前出現了那個容貌俊美的狐妖,黑發披散在肩頭,正眯着一雙金眸看她,目光溫柔缱绻。
盡管知道這是假的,雨昕也打從心底覺得即使隻是臨淵的幻象也很美。狐族仿佛天生就是為了魅惑人心而生,臨淵更是在外貌上得了老天獨一無二的偏愛,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精緻不美極。
幻覺裡的臨淵身上少了冷漠和戾氣,變得更加溫暖平和,看雨昕的眼神也多了像是歲月積澱下來的……愛意。
如果她一直和臨淵這樣生活在一起,臨淵會變成這樣嗎?
雨昕忽然有些恍惚。眼前的臨淵看起來過得安甯而幸福,再也沒有了因為孤獨而豎起的滿身尖刺。
還未等她想下去,眼前的臨淵就向她伸出了手。
雨昕一愣,看着眼前這隻修長白皙的手,腦海裡一片混沌,忍不住誘惑伸手放了上去。
臨淵握住了她的手。
臨淵的手比看上去要有力得多,有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那雙金眸靜靜看着她,眼裡隻有她一個人。
就在雨昕快要沉淪進去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蓦地變了。
紅光卷起,小屋被火海吞噬,空氣變得焦灼。臨淵握住她的手忽然變得很用力,金眸裡的溫度散去,又變成了還未認識時讓人心寒的冷漠,甚至多了一股狠戾,眉峰狠狠皺起盯着她。
雨昕掙脫不開手上的力道,眼睜睜地看着臨淵用滿是恨意和悲憤的的表情看她,薄唇開啟,吐出了一句她最害怕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
“你為什麼要騙我?”
雨昕一顫,大腦像是被一個重錘狠狠敲了一下,敲得她心神巨震,反而清醒過來。
臨淵不可能知道這些,這是假的。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精神上的打擊讓她再沒辦法維持住神魂的穩定,她一低頭,雙手已經透明到隻隐隐辨得出輪廓,能清楚地看到身體下面湖面上的霧氣。
不行,至少……要把離憂花!
雨昕強撐着維持住實體,跨出幾步站到中間的岸上,伸手去拔離憂花。
她看到自己的手穿過去了。
她的手已經比離憂花還要透明了。
她突然聽到有人在喊她。
雨昕回頭看,岸邊一個模糊的身影在向她奔過來,與此同時一股強大到鋪天蓋地的神識瞬間籠罩了她,将她看了個徹底。
她能感覺到那個人動作忽的頓住,從難以置信變成憤怒。湖面上的白霧被那人逼開,他暢通無阻地向她大步走過來。
雨昕還是蠻想看看臨淵真正生氣的樣子的,可是她即使竭盡全力也抵抗不了在她開始虛弱時就出現了的一股巨大的吸力,有股力量在拉扯着她去向某個地方。
于是在臨淵伸出的手即将碰到她的時候,雨昕再也堅持不住,被那股抽離感完全控制,最後一點輪廓也與四周融為一體,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