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宇宙心尖被這眼神撓了下。
……有點萌。
這種反差,還挺可愛的。
如果不是在公共場合,有人看着,他真的想掏出手機對着顧君生現在的樣子拍幾張照片,留作壓箱底的紀念。
拍照的念頭隻一閃而過,紀宇宙躬下身,撈起顧君生的外套,扶起他對那男人說:“那我帶他回去了。”
躬身的時候,紀宇宙視線匆匆掃過顧君生尤在發亮的手機屏幕,才發現他對着的是和自己的聊天對話框。最後一句話是顧君生的“等我”,而紀宇宙沒回複。将發未發的聊天框中一個“想”字,沒有上文也沒有下語,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敲上去的。
男人瞅了眼挂在紀宇宙身上還直勾勾盯着他瞧一言不發的顧君生,又瞧了瞧繃直了背扛着對方的紀宇宙——纖瘦白淨的青年和高大的人兒緊緊貼靠着,整個人被壓得跟彎了枝幹的樹似的,忍不住說:“呃,你這眉清目秀的小身闆兒,一個人帶他回去沒問題嗎?”
紀宇宙撐着顧君生,笑着說:“我多少是個男人,沒問題。”
“那……好吧,”男人說,“等他清醒了,麻煩讓他給我回個信兒。”
“沒問題。”
誰曉得,紀宇宙話剛說完,背着顧君生沒走幾步就是一個趔趄,整個人險些摔跌倒在地上。
紀宇宙:“……”
男人:“……”
“要不……還是在這裡住一晚吧。”紀宇宙說。
一同摻扶顧君生到房間的路上,紀宇宙和男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從對話中得知,男人是顧君生大學學長。
“我叫張波,你叫我老張就行,”張波說着,“老七這小子啊,當年和我一個社團的。我們計算機系的幾個愣頭青心血來潮,想研發一款獨立遊戲,就搞了個社團,他是招新時候招進來的學弟,年紀最小,排行第七,我們就管他叫老七。”
張波似乎被這久違的重逢勾起了回憶,十分感慨:“以前他就老是一副一闆一眼又較真的樣子,吃飯的時候,我瞧着他說話比以前沉穩淩厲了很多,還以為他是到大公司當了管理,人變了,嘿,這一喝醉,還是老樣子!”
紀宇宙走得直喘氣:“他每次喝醉都這樣兒?”
“是啊,就跟斷了電的電腦似的,平時運轉得咔咔快,一喝醉就歇菜、熄火,一句話都不說,一臉呆樣兒。”張波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說。
紀宇宙隻覺得他這形容還挺貼切的,感受着背上人輕吐出的酒氣,忍不住想,這到底是喝了多少呀?總不會是傳聞中的一杯倒?不會吧?
“也不知道他跟你說過沒,今天結婚的是我們系系花。當年我們做獨立遊戲的那個工作室,她也在裡頭,和我們一起研發還參與角色設計,那時候她和君生還有過一段呢!”張波繼續回憶着過往。
紀宇宙聽到這兒心頭一跳。
新娘新郎等身照片的畫面在他腦中劃過,他隻匆匆掃了一眼,但印象中,新娘長相甜美清新,很漂亮。
“不過,好像兩個人沒談多久就分開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張波說着,“當初人女孩兒天天追着他屁股後面跑,要不怎麼說女追男隔層紗,羨慕死我們了。”
紀宇宙心頭忽然湧起一陣酸澀。
是啊。
顧君生這樣的人,有女朋友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麼?
他忽然想起,自己都沒跟顧君生問過,他現實世界是不是單身……
不管是,或者不是,如果他有過女朋友,兩人迄今以來的互動又算什麼?
不過是顧君生把自己當作感情要好的朋友的普通分享?
他忽地有些心涼。
自己一直以來在自作多情什麼?又自我陶醉什麼呢?
“我看你倆關系似乎還不錯,”張波沒留意到紀宇宙表情的變化和突如其來的沉默,斜眼掃過壓在他肩上的顧君生,感慨說,“打從你到他面前,他就瞅着你沒移過眼睛。難怪死活要見你一面才走,怕是有什麼話想跟你當面談吧。”
可紀宇宙心思已經跑到了别處,這話并沒太聽進耳朵裡。
兩人閑聊的過程中,已經到了房間門口,張波匆匆接了個電話,說是代駕已經在樓下等老半天了,想着大家都是男人醉得也不嚴重,就問:“到門口了,你一個人把人送進去可以的吧?”得到紀宇宙肯定的回複後匆匆道别,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囑咐:“記得讓他給我回電話!”然後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紀宇宙望着張波離開的方向,輕歎了口氣,然後刷開房間門,跌跌撞撞把醉酒的人往裡間扶。
好不容易把人扔到床上,就見顧君生仰面直勾勾地望着天花闆,活像一個電量耗幹的人形充氣娃娃。紀宇宙無奈,想着給他擦擦臉,便去了衛生間掂了塊沾了水的一次性毛巾,回到床邊的時候,顧君生已經側過了身。
似乎睡着了。
紀宇宙輕手輕腳地走近,想看看顧君生是不是真的已經睡了。
房間地毯太厚有些卡腳,紀宇宙背人背了一路本就走得腿軟,沒走幾步被地毯一絆,一個不穩,猛地,朝着顧君生的床鋪摔了過去!
咯吱咯吱。
床墊猛烈搖晃。
好險!
紀宇宙驚魂未定,堪堪撐着胳膊,才沒讓自己摔到顧君生身上。
與此同時,被床墊起伏晃醒的人,側過了頭來。
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