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鹘:我繼續說。
雀鹘:創業……你大概也知道,需要通過酒局去結交各種人脈,少不了各種應酬。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見過我喝酒對吧。可能算是基因天賦,酒精代謝快?别人喝酒喝得臉紅脖子粗的時候,我跟喝水一樣暈都不帶暈的。所以除了前端開發,每次和一些客戶、投資方吃飯的時候,他會帶上我。
“多喝酒對身體不好。”顧君生忽然插話。
雀鹘:别擔心,我現在也不怎麼喝了。
顧君生默默跟了句:“我很少參加酒局。”一副請以我為榜樣的口吻,莫名帶了幾分孩子氣。
紀宇宙内心無語又好笑,心想,就你那酒量,去參加酒局,别人也不敢讓你喝吧?
“不過,其實這裡有個觀念上的誤區,”顧君生說,“很多人都覺得生意是在酒場上談成的,但是很多時候這些酒場上認識的人未必有同桌喝酒的價值。物質匮乏的年代喝酒吃飯是情分,但現在沒人差那口飯吃那口酒喝,以前的情分甚至有可能會變成負擔。與其通過這種毫無意義的人情應酬,倒不如踏實做好你們的産品,向客戶甲方以及投資商展示你們的價值,以及你們能帶來的價值……所以,他帶着你參加應酬,其實除了傷身,未必有用。”
雀鹘:話是這樣說。我同意。
紀宇宙笑了笑。
雀鹘:不過,可能是我的經曆讓我有這樣的看法吧。我反而覺得,很多人讨厭酒場,卻不知道——酒場如戰場。
雀鹘:喝酒更像是一場對精神力意志的考驗,也是挑戰。這個過程中有多少鬥争和暗流,多少權力的交鋒、博弈和争奪。PK過程中看誰先被酒精撂倒,誰就會輸,敗方會在不夠清醒的時候犯錯,失誤,而勝者卻可以利用對方的失誤,獲得自己想要的結果。
顧君生輕輕“嗯”了聲。
雀鹘:我嘛,因為不容易喝醉,看着周圍的人,尤其是握有我們需要資源的上位者,一個個倒下去……而我是其中唯一仍舊清醒的那個人。那種感覺……還挺爽。
“……”
這是顧君生這輩子也不會有的體驗。
雀鹘:我們這種方式,說不清是世故人情還是走捷徑,但它确實在創業初期,讓我們得到了很多機會。
紀宇宙繼續說。
雀鹘:可能是運氣使然,一切太順利了,一場又一場的酒局喝下來,幾乎沒有談不下來的業務,那時候畢竟是剛畢業不久,也沒什麼社會閱曆,我們都覺得自己要乘上疾風,拔地而起,要一飛沖天扶搖直上了。
雀鹘:然而……
紀宇宙陷入了回憶中。
雀鹘:飛得越快,越高,跌得也就越慘。
雀鹘:但我們的公司體量不大,比較小,投資人和甲方更多是看重我們團隊的年輕和,雖然業務談得下來,卻不完全具備履行項目的能力,就像你前面說的——“不如踏實做好你們的産品”,這句話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和他都是主力前端研發,卻都在花時間精力跑商務,而我們招到的職工人數少,也并不完全具備和我們相同的開發能力,也不會像我們一樣對公司發展上心。對産品,我們也沒有更多的時間精力去完善,所以項目交付之後,我們的産品頻頻報錯,甲方相當不滿。一段時間下來,因為沒有過硬的業績,原先那些靠着酒局能談下來的業務也不是都能談得下來了,加上經濟衰退導緻大環境變差,公司資金周轉不過來,才運營幾年就遇到了财政危機。員工跑的跑,仲裁的仲裁,内部一團亂,顯然經營不下去了。
雀鹘:我之前跟你提過,那個人開發産品能力很強。
“嗯。”顧君生給出回應,但聽不出情緒。
雀鹘:我一直很佩服他的決斷力和能力,在這種時候,他又開發出了一款軟件,再次拉到了投資,并且靠着這筆錢解決掉了公司的一些賬務問題。
紀宇宙向顧君生高知了那款軟件和收購企業的名字,顧君生很驚訝:“竟然是那個爆火過一段時間的APP?”
雀鹘:嗯。
“……但,這跟你,不想和人再打交道有什麼關系?”顧君生貌似淡然地問,“是因為……他?”
雀鹘:……嗯。
“你們……真的隻是朋友?”顧君生忽然又問。
雀鹘:?
雀鹘:隻是朋友啊。還能是什麼?怎麼忽然這麼問?
“沒什麼。”悶聲回。
雀鹘:嗯。
雀鹘:或者說,我們曾經是朋友吧。
紀宇宙停了一會兒沒繼續說。
這段經曆在他的記憶中并不是快樂的,它就像一團陰魂不散的影子始終盤旋在心頭,從未消散。
跟顧君生聊起前置事件的時候還沒什麼,可越是往後越是觸及會議深處,渾身寒意越重。他曾幾以為自己已經看淡了,忘記了,可身體和内心的反應卻在叫嚣着:
沒有,沒有忘。
深刻的傷害是一道永遠難平的疤痕。
雀鹘:在那之後,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訓,開始專心研發産品,很多酒局……他不再去了,公司的營運方面,去談業務的人,換成了我。
“……”顧君生沒說話。
雀鹘:我們公司的經營狀況在之後又獲得了好轉,你很難想象,一個在經營危機邊緣的小公司,它就這麼挺了過來活了下來,而且比以前掙得更多。
雀鹘: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