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嘉之所以來接博彤,是受了他母親的指派。
其時他正跟着先生讀書,見母親派人來請,還以為母親有事,哪知到了正院,才知是讓他去接博彤。
“眼看要變天,我擔心下雪,你去接她回來。”
博嘉看了看天色,一口應下。
宋夫人又說:“若你妹妹沒下來,你就上二樓去。”
這樣的話莫名帶着一種深意,博嘉立即嚴肅起來,問:“你讓彤兒做什麼去了?”
宋夫人被唬一跳,捂着心口,嗔道:“我能讓她幹什麼?她這麼大個人,我還能強逼她做什麼不成?”
博嘉不再說話,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母親,忽然轉身,大步向前院走去。
他一路快馬加鞭,心急如焚,到花萼樓時馬都沒停穩就翻身跳了下來,一路闖上了二樓,然後,聽到了那句敲金碎玉般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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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回到了常平伯府。到家後,博嘉來扶博彤下車,此時博彤還在氣頭上,她避過博嘉,帶着冬青去了正院。
宋夫人見到她,難得一臉殷勤:“彤兒回來了。”
博彤見了禮,坐了下來。
面對博彤的冷淡,宋夫人渾不在意。見博嘉也跟着坐了下來,笑向兒子道:“好了,你妹妹也接回來了。你回去讀書吧。”
“不急,”博嘉說,“我也想喝一喝母親這裡的好茶。”
宋夫人一頓,見兒子定定看着她,一副不善罷甘休的架勢,恨得咬牙,隻得讓人上茶。
果然,茶上來後,博嘉又問:“母親難道不問問妹妹今天的事嗎?”
去接博彤的一路他心急如焚,到了卻發現不過是幾個小娘子而已。既然如此,母親為什麼讓他上二樓?
宋夫人簡直氣笑了:她這個兒子,永遠一副怕她欺負了博彤的模樣。
她火氣也上來了,反正這件事将來他總要知道的,既然非要問,那今天就說個清楚吧。
想到這裡,她轉了臉色,向着博彤和顔悅色:“彤兒,今天和小姐妹玩得還開心嗎?”
在花萼樓,陳小娘子那句奚落讓博彤火冒三丈,見到博嘉時,想到他看上的是這樣一個人,她頓時怒火攻心。可現在,見博嘉一路跟進來,她才發覺自己再大發脾氣,也不過是無薪之火,根本沒有立場。
這個認知讓人荒涼,她挺直了脊背,并不看博嘉,隻面對宋夫人,說:“今天除了陳小娘子,還有她嫂子。她嫂子沒有露面,坐在珠簾後。”
宋夫人有些驚訝:“當真?你可看清楚了?”
“應當沒有錯。不過她一直坐在珠簾後,後來從側門離開,一直沒有露面,因此可能也隻是我的猜測。”
宋夫人卻立即斷定了那位隐身人的身份,追問道:“她是什麼時候走的?”
博彤頓了頓,說:“大概是我在說博嘉去都護城,是為了告知他記名之事之後。”
博嘉猛然擡頭,看向博彤。
猜測得到了證實,陳家避過她給博彤下帖的舉動也有了解釋,一種驚喜和自豪擊中了宋夫人的心。
“她們還問了什麼?”
“沒問其他,就問了這件事。”
宋夫人又瞬間理解了陳家的舉動:“這是自然,其他的事,你們小娘子也不知道,也不好談。”
話雖如此,她忍不住又問:“彤兒,你覺得她們對嘉兒的态度怎麼樣?”
博彤沉默着,最終微微笑道:“陳小娘子我不知道,但陳家,估計應該是滿意的。”
博嘉看着她。她面帶微笑,一臉平靜,仿佛剛剛那個在花萼樓前發怒的人從來不曾存在過。
從沒有哪一刻如此刻一般,讓宋夫人覺得博彤是如此貼心。
她當然知道,高門之間的談婚論嫁,,向來是個慢工細活,不可能憑一次小娘子之間的聚會就确定下來,但這次博彤的應對實在太合她的意了,滿意到讓她甚至有一種想抱着博彤喊一聲親女兒的沖動。
看着宋夫人的喜氣,博彤垂下目光,站了起來:“我累了,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就先回去了。”
宋夫人疊聲說好,“回去好好休息,要是累了,午飯不過來吃也使得的。”
博彤行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